第19版: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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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3月10日 星期

突破审美边界的 旅行


□肖 遥

不知道别人的读书经验里,有没有这样的焦虑,就是一本书开始读就觉得吃力,读到三分之一还读不进去,读到一半还没有快感,心里会隐隐不悦。真正的读书人都会有这样一个过程。

但如果你真心想看,看着看着就会看出好来,就像看艾丽丝·门罗的小说,如果看进去了,你会发现,她书里的人物就在你身边,比比皆是,像《库斯特岛》里的房东大娘格里夫人,是那种独立人格缺失,习惯用“劝说”在圈子里刷存在感的人,她们对于友谊、对于陪伴简直胃口十足,热衷刺探和传播小道消息,用自己的标准化人生哲学劝说别人。格里夫人劝说刚刚做新娘的“我”:“永远先把衣服穿戴好,就好像你要出门一样,做好头发,化好妆……”听上去就像我们单位领导天天强调的“永远要保持衣冠整洁,笑容可掬,就像每个来办事的群众都是携带针孔摄像机的记者一样”。她说得越多,“我越觉得四肢像被铅块压着,沉甸甸的,想打哈欠、藏起来、打个盹儿”。

比如《好女人的爱情》里巴德家的两个臭美的姐姐:“每把椅子背上都搭满了她们刚熨好的衣服和裙子,地板上所有可以利用的空隙都铺着毛巾,摆着她们待干的毛衣(一旦你走进,她们便尖声怪叫),在所有的镜子前她们都要扭来扭去——大厅衣帽架上的镜子、厨房餐具柜上的镜子、厨房门边的镜子——镜子下面的架子上永远被安全别针、发卡、硬币、纽扣、铅笔截子等塞得满满当当。有时,她们会在一面镜子前一站就是二十分钟,从各种角度打量自己,检查牙齿,把头发朝后拢,抖到前面。最后,她终于心满意足,或者至少平静地走开了——才走到下一间房间,或者一看到下一面镜子,她就会把这一套重新开始,好像刚换上了一个新头。”

之所以罗列出这些细节,是因为也只有细节能陈列出来给人欣赏,这些细节着实好看到令人揣摩、惊叹、玩味。有句话说:画鬼怪易,画人难。把寻常生活描绘得波澜迭起并不难,可是把雷霆万钧的故事讲得波澜不惊,就不容易了。把自己弄得疯疯癫癫不难,而看似平平淡淡,却让人为之神魂颠倒、牵肠挂肚就是件技术活了。

《好女人的爱情》以一起命案开篇,以一个病人的病危中转,以一起即将发生的谋杀收尾,但是通篇只是淡淡的、冷静的、客观的叙述,就好像这件事发生在身边,这些人只是我们的邻居。三个小男孩发现了眼科医生魏伦斯先生的尸体并报案,好女人伊内德照顾病危的奎因夫人,奎因夫人临终前告诉了她魏伦斯的死因:魏伦斯调戏自己,被她丈夫奎因撞见,杀了魏伦斯。服侍奎因夫人的伊内德是个义工,是个大善人,她有宗教,她受不了良心的煎熬,决心劝说奎因投案自首,但是她自己也做好了被奎因杀人灭口的准备,处处替别人着想的伊内德安排好时间地点,以便奎因杀死她且不被人知,然后她几乎是用赴死之心去找奎因……从来没有人这样写死亡的吧?没有恐怖,但是细思极恐,没有刀光,却步步惊心。归根结底,门罗是通过死在写生,通过故事在逼出人性,看上去,每个人都有他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包括杀人和被杀,包括慷慨赴死和不想死却不得不死的人。

如果习惯了她叙述的节奏,和那种章回体传统小说截然不同的节奏,故事里的诗意就弥漫出来,其实所有的艺术作品都有一个不成文的标准,只要作品里有了诗意,段位就高了。用多少篇章去分析艾丽丝·门罗作品的好都不为多,我只是想说,有时候,所谓的阅读经验并不可靠,也许阅读不该有经验这一说,一旦有了经验,就像被套上了皮鞭、枷锁、鞍子的马,失去了自由驰骋的可能性,推及写作、生活、人生,又何尝不是一场又一场不断突破审美边界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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