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锁印

人生在世，总有悲怆戚然之时。这些天，我心戚然，是因为一个与我几乎不相干的人。杨绛（季康）先生走了，去与她心仪的夫君和心爱的瑗瑗团聚了。

5月26日，见到第一个发布先生驾鹤西去的微信，心中阵阵悲痛。这些年看到的生老病死多了，又想到先生已有跨世纪之年，但还是很难摆脱悲伤的缠绕。在转发朋友的微信时郑重地写道：人间至爱多悲苦，天堂乐聚何须伤。

平心而论，我对先生的文章阅读不多。这几天，搬出了《杨绛文集》和《钱钟书集》，挑选《干校六记》《我们仨》《尖兵钱瑗》《孟婆茶》等遗作翻阅一遍，想要找出感伤的源泉。阅读中才知道，咸涩的泪水并非为悲哀而流淌，更多的是感动和惋惜。

先生的贤惠感动着我。她的贤淑是相夫教子式的，又不全是，也充满平等活泼的现代风气。一个现代贵族家庭出身的“洋盘媳妇”进入一个相当保守的旧式家庭生活，竟然也能把公婆的赞许视作“莫大荣誉”。

先生的勤奋感动着我。心甘情愿襄理夫业的同时，用她的才智构筑了独特的生命灯塔。隽永而深情的记述，深刻而高远的思想，丰富而多姿的精神，还将营养着处于不同人生状态的后来者。

先生的旷达感动着我。在人生边缘总结反思人生，不屑于与任何人争，视金钱名利如云烟，在这物欲横流的名利场上筑起可贵的精神丰碑。我们这些为世俗所惑又常常忧郁困顿的人应该在这座丰碑面前自惭形秽。

先生的坦诚感动着我。对家庭、对他人、对社会、对国家、对民族，充满热爱和信心。在民族苦难深重时，在遭受挫折甚至屈辱时，都不改初心。没有豪言壮语，也不故作庄严，只有平实无华的文字和淡定从容的行动。我们看到的永远是先生最真切的内心和表情。

先生的坚强感动着我。名门望族出身，本以为是文弱之躯，然而一生却经历了那么多颠沛流离，吃尽了浩劫之苦，晚年又痛失至亲至爱。先生不曾被不幸击倒，留给世人的只有平平静静的生活和平平淡淡的文字。这平静平淡是从重重波澜中走过来的，所以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梳理着纷乱的思绪，我又蓦然体会到，是什么造就了这传奇的人生呢？是传统文化的浸润，也是丰富阅历的磨炼。似乎只有她成长、走过的那个时代，才能孕育出这样的人。她是那个时代最后一颗光彩照人的星。

呜呼！先生一去，将终结一个时代。先生风范，也将引领我们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