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版: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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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6月24日 星期

许慎的人生必定快乐无比


□岳建国

“继承、弘扬优秀传统文化”这句话,对许慎的《说文解字》来说真的没有必要了,因为这本书自问世至今,只要是读书识字之人,只要是使用了汉字的每一个时代,无不在继承和弘扬他创立的这种优秀文字文化。可以说,经他规范了的汉字文化已经像空气、水、阳光那样,充盈在一千多年来的中国大地上,滋补和继续滋补着无数的中国人和中国文明,任何人都无法规避和阻止这种继承和传承。但我来到许慎文化园,当我看着他的塑像和简单的生平介绍,当我看到来自全国各地的儿童来这里参加祭拜“字圣”的仪式后,我又产生了这样的想法:除了那本书,许慎还为后人留下了什么?许慎一生的写作生活究竟是一种什么状态?他的脾气、性格是哪一种类型?如果搞清楚这些问题,许慎这个人也许就能更容易地进入孩子们的视野和心灵,就能成为孩子们眼里有血有肉、可亲可爱,可以接近、学习、模仿、超越的励志形象。

自古以来,对于成功人物的宣传,我们总是过度渲染他面对困难和逆境时坚强、坚韧、坚忍,或清心寡欲或气壮山河这一面,什么“铁棒磨成针”“头悬梁锥刺股”“卧薪尝胆”,认为只有这样才能烘托他们的与众不同和成就的非凡。我觉得这既不真实,也不是一种最好的做法,只会让儿童和年轻人觉得成功成才之路无比艰难困苦,不脱几层皮、不受几次大灾大难根本不行,于是就对成功的巨人或望而生畏,或自惭形秽。许慎用了21年时间才完成了这本伟大的著作,他对中国历史的奉献孩子们不难理解,但是,由于许慎生平的记载资料很少,涉及他写书生涯的经历、典故轶事也很少,那么,在孩子们眼里,“坚强、坚韧、坚忍、清心寡欲”这一面是否也会成为许慎这个人物的主体形象?或者,我们该怎样才能避免出现这种情况呢?

拿我们熟悉的当代成功人士来做一参照,就会明白许慎绝对不是一个苦行僧式的、普通人难以企及的高人形象,如果能从更多角度挖掘他的生存状态,丰满他的精神世界,一个正常的、鲜活的、既有烦恼坎坷也常陶醉在生活乐趣之中的许慎就会站立在我们面前。是的,由于时间太久,由于记载的缺失,增加了我们去做这件事的难度。但是,他给我们留下的《说文解字》,却给我们保留了弥补这一缺陷的丰富的信息。这部书,不但是对汉字的规范,不仅是对他远大志向和孜孜追求的回报,也是他天赋智慧的体现,是对他性格平和谦虚、广结人缘的一种馈赠。还有,写书需要冲动的激情和丰富的灵感,如果他的生活基调不是以希望、激动、快乐、幸福为主,他绝对写不出这样一部伟大的著作。

先从许慎为何要写这本书说起。当时他已经是东汉著名经学家,曾任太尉南阁祭酒等职,既有官场高级公务员的荣耀和衣食无忧,也有文化圈学问家的赫赫名气,很明显,他已经是横跨体制内外的两栖成功人士。可是,他突然辞去官职回到家乡,去写这本《说文解字》了。那时的官场肯定比现在更加热门,可现在有几人辞官写书呢?我们因此可以料定,他早就爱上了这项工作,已经为此收集了许多资料,他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已经被专门从事这项工作后可以想见的快乐“冲昏了头脑”,于是,不顾上司的挽留,不顾亲朋好友同事熟人的劝告,毅然辞职走人。这说明了什么呢?说明他不是一个在官场八面玲珑、春风得意、频频高升的青年政治家,而是一个在官场找不到自己的灵感和人生乐趣的人,是一个听从自己内心召唤、把个人爱好和自由创新看得高于一切的“性情中人”,是一个性格内向、不甘庸俗、境界高雅的学者型人才……这,不算太牵强吧!

再看看他长达21年的写书生活。要把9353个字每一个字的偏旁、部首、来历、演变、不同读音、歧义一个一个搞清楚并做出定义,“天地、鬼神、山川、草木、鸟兽、昆虫、杂物、奇怪、王制、礼仪、世间人事”等“莫不毕载”,这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谈何容易。图书馆很少,书籍也有限,回到老家后更缺乏这个条件。他虽然知识丰富,但也不可能各行各业三教九流无不通晓。但他无所畏惧,知难而进,相信自己一定能成功。从这个角度看,我们可以断定:许慎一定是一个非常自信的人,一个不害怕困难的人,一个坚韧的有毅力的人,一个乐于向他人学习的人,一个心中有大目标、渴望干大事的人……

在写书之前或写作过程中,许慎都需要收集资料或对某个问题进行考证,而且不仅限于书斋。那个时代没有电话微信,没有汽车摩托车,没有谷歌百度,他要靠步行或骑马去某个现场,去面见老师、学者、农夫、渔民等,这当然很辛苦,甚至常常无功而返。那么,他常常劳累得寝食不宁吗?心情常常充满了沮丧吗?绝不,在更多的情况下,他一定是充满了惊喜和快乐,因为当他与自己尊崇的老师或著名学者相见、听其解答问题或谈古说今时,会因获得不少教益和愉悦感受而兴奋不已;当他从某个历史遗迹中获得某个证据因而坐实自己的某个结论时,当他从某个行业权威人士的口中得到了新的知识和启发而扩展了自己的思路时,他一定会觉得不虚此行,一定会产生巨大的幸运感和满足感,一定会觉得距离自己的目标又前进了一步……可以说,在这个过程中,他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宅男,而是一个四处奔走、不断收获学问和友谊的人,一个充分享受着自己有意义的人生的人。

只要是自己的真正的爱好,纯粹的长期的写作生活也绝对不能用“夜以继日”“孤独寂寞”“废寝忘食”“衣带渐宽”“字字泣血”等来形容。我们可以用现代作家做例子。每到秋天,俄国诗人普希金就不得不去山里的别墅写诗了,如果不写,那种痛苦让他不能忍受,郭沫若把这种状态叫作“诗魔在作怪”,如果他有很好的条件去“驱赶诗魔”,那将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呀!贾平凹当年要写《废都》了,他拿起简单行李独自在陕西乡下一个无人打扰的村民家里住了几个月,试想,如果写作不是他最快乐、最幸福、最乐于从事的工作,他能抛下年轻的妻子、可爱的孩子、天天在一起厮混的好友,去过无法洗澡、没有美食、没有娱乐、没有社交、与世隔绝的生活吗?即使是路遥这种“春蚕到死丝方尽”的作家类型,也不能说明他的写作生涯是痛苦的,甚至相反,由于他太爱写作了,所以才在没有物质条件写作的情况下坚持写完《平凡的世界》,因缺乏营养和过于赶进度,才让他错过重病的最佳治疗时间而过早离世。可见,对于许慎这样的人来说,在他的写作氛围中,他一定快乐得无与伦比,只不过我们无法完整地体会罢了。

是的,当他的书开了个好头自己非常满意时,当他写了几个章节后发现自己的才华和能力超出自己当初的预计时,当友人或地方官员、商界朋友来拜访他,对他的书稿啧啧称赞时,当妙笔生花、灵感不断降临让他停都无法停下来时,当他觉得自己不久就要大功告成时,他怎么不激情澎湃、整天沉浸在巨大的快乐和自豪之中呢?怎不会邀请几个至交好友去乡野里的某个餐馆喝酒吟诗、拔剑起舞呢?在这样的心境中,他需要强迫自己去“字字泣血”地写作吗?何况历史上并没有留下许慎遭受重大人生坎坷、写作时断时续的记载。

这些信息虽然纯属推测,但对于了解文人生活、有过长期自由写作经历的人来说,一定会觉得非常真实。因此我建议某位作家用文学的方式为许慎做传,用合理的想象赋予许慎不为人知的生存状态、个人情趣以及与普通人更接近的凡人形象,让许慎这个神秘、崇高的圣人形象更加丰满和生动,让现在的小学生、年轻人面对他的贡献和高大的塑像时,不但产生“高山仰止”“五体投地”的感受,也能产生“他生活在自己的爱好之中”“他在极其快乐的氛围中为社会做出了巨大贡献”“他也是个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这样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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