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树友

在临颍县繁城回族镇南街村凭吊受禅台时，我问繁城镇文化站站长胡少杰，受禅台作为汉魏政权“和平过渡”式改朝换代的历史见证，还有没有留下其他物证呢？

胡少杰说，受禅台北800米的地方，过去有座献帝庙，据传献帝庙下面有一条暗道，直通受禅台下。当时出于安全考虑，曹丕就是从地道登上受禅台，接受汉献帝让位的。不过这只是传说而已。现在，那里还有两座石碑，也就是“三绝碑”可以作为物证。

受禅台在繁城镇南街村，“三绝碑”在紧挨南街村的献街村。在胡少杰的带领下，我们一行三四十位对三国文化感兴趣的杂文家和作家兴致勃勃地步行前往800米开外的献街村，走近“三绝碑”，揭开其神秘的面纱。

繁城镇是河南省历史文化名镇，想必古色古香，会有众多的历史文化遗存。谁知道，一路走来，看到的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二层贴瓷片小楼”，一点过去的东西都没有。这样的村镇非常普遍，怎么能让后人记得住乡愁呢？

“三绝碑”就在献街村一处仿古形式的庙院里，这里距受禅台只有800米左右。当我们推门进院，几步就迈进对着大门的三间屋内，看到高大巍峨的两块石碑并列挺立，“五花大绑”地被固定在钢架上。碑身上方，凡是碑文较为完整的地方，都不伦不类地罩着一扇不锈钢防盗窗，看起来非常滑稽。

两块石碑高约3米多，宽1米多，圭形。上额有一直径约12厘米的圆孔，没有什么装饰，底座也没有龟趺。胡少杰说，这是典型的汉碑特征。碑额为阳文篆字，一写《受禅表》，另一写《公卿将军上尊号碑》，碑文为阴文隶书字体，碑石均为五彩石质，即俗称的鱼子石，透明石质，极为难得。

穿越了1800年历史，如今这两块石碑已经风化得相当严重，尤其是《公卿将军上尊号碑》，绝大多数字迹已经看不出来了，碑身下部的表层彻底风化成了粉末状。

如果不是胡少杰对这两座碑有研究、有见解，如果不是靠他介绍，我们很难看懂石碑的文字。《受禅表》碑共22行，每行49字，每个字都是一寸二分大，隶书阴篆，碑文记录了汉魏政权交替过程、受禅时间、立碑原因、受禅地点和对曹丕的赞誉之词。

《公卿将军上尊号碑》，碑文共32行，阴面22行，碑阴10行，每行49字，共1359字。内容为46位公卿将军联名劝说曹丕当皇帝的奏章。

我们询问胡少杰，这两块碑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称为“三绝碑”？胡少杰打开了话匣子，自豪地说，这两块碑自从汉代竖立在这里，到今天一动未动。它们从唐代就被称为“三绝碑”，源于刘禹锡的《刘宾客佳话》。文中记载：“繁城受禅碑为王朗文、梁鹄书，钟繇镌刻，堪称三绝。”故称“三绝碑”。

第一绝是文章绝。两篇文章文字简洁，举证有力，论据有方。撰写碑文的王朗就是《三国演义》中“诸葛亮骂死王朗”之王朗。王朗在曹丕篡汉的过程中表现积极，帮了大忙，他曾经积极上表劝进；曹魏政权建立后，他官运亨通，位居三公，卖力地吹捧曹丕是代天受命，绝对“正统”。因此，“三绝碑”上的文章出自王朗之手确实可信。

第二绝是书法绝。两碑由当时的吏部尚书梁鹄书写，字为汉隶字，工笔严谨，用笔刚健遒劲，字体端庄秀丽，起笔含千钧之力，行笔蕴豪迈纵逸之气。从其所书可以明显看出，汉隶的横扁结构已演变为方块形体，汉隶横道的蚕头燕尾已演变为平直走笔，钟繇始创的楷书即将脱颖而出。从书法演变史讲，三绝碑有重要的史料价值和艺术价值。胡少杰指着石碑对我们说：“最大的特点是每字一格，不蔓不枝，大小一样，不论是横看竖看都能成行。”看起来就像现在电脑打出来的字一样，这在1800年前的确是了不起的事情。

第三绝是镌刻绝。据说是魏晋时代的大书法家钟繇镌刻。3个人中，钟繇的成就最高，名气最大。钟繇是长葛人，地地道道的河南人，他也是楷书的创始人之一。据我所知，书法家会治印的不少，但会镌刻碑文的除了钟繇，恐怕还找不出第二人。

“三绝碑”之所以有很高的艺术价值，上升为“国宝”，很重要的一条是展示了当时的书法成就，后世书法家为之倾倒。“三绝碑”问世83年后，中国书圣王羲之诞生。又过30年，王羲之从浙江会稽跋山涉水千里迢迢来到繁城瞻仰、观摩“三绝碑”。唐朝的颜真卿、刘禹锡，宋朝的欧阳修都来看过“三绝碑。”欧阳修还写过《受禅碑跋》。清末，康有为观后，写出了“鸱视虎顾，雄伟冠时”的评语；梁启超说“三绝碑”：“堂皇典重，岳庙之外，无与伦比。”冯玉祥、陈毅、刘伯承看过“三绝碑”后，都大加赞赏。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听了胡少杰的讲解，我一遍又一遍瞻仰“三绝碑”，不禁对它肃然起敬。它历经1800年的风霜而屹立不倒，不知需要多大的定力。无言的石头会说话，它远离了刀光剑影，安静地守候在这里，守住一段历史，守住汉文化、三国文化，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