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素芬

家里养了三年的牡丹鹦鹉竟一日内相继钻出樊笼，消失于“茫茫江湖”。

这双鸟儿多讨人喜欢啊！羽毛碧绿如翡翠，嘴巴橙红如玛瑙，漆黑的眼睛周围还镶着白边。两个胖乎乎的小家伙常常相依相偎，憨态可掬，恩爱有加。

院子里有花草树木飘香，碧绿菜蔬竞长，清风白云造访，佛手瓜架下的绿荫中、花草的空白处，挂一只鸟笼，鸣声嘤嘤，自然充满生机和情趣。

我很喜欢在院中逗这两只可爱的牡丹鹦鹉。我摘了新鲜蔬菜时，它们就歪着小脑袋跳着向我讨要，急得不得了。递叶子进去时，它们轻啄我的指尖以示友好，贪婪地啄食茎叶以解渴馋。猫狗一口人，养的时间久了，早已把这两只可爱的小鸟当成自己的亲人了。它们一得美味总是孩子似的又唱又跳，十分开心。天天都能听到它们快乐的鸣叫声，在这欢欣的鸟鸣声中静享生活的安稳与幸福。

清晨，见人起床了，它们就开始在笼中歌唱；晚上，它们紧紧相依，十分乖巧，绝不影响主人休息。

周末常常在室内把它们放出来，让它们享受一下自由自在的滋味。它们钻出笼子，翅膀一伸，就变成大闹天宫的孙悟空了，一会儿飞到吊顶上，顺着边沿跑着嬉戏；一会儿又飞到酒柜阁子间，在摆饰间钻来钻去捉迷藏。累了就卧在花瓶间隙打盹。它们很会搞恶作剧，比如使我精心培育的花草枝折花落，把叶缘上咬出一排排豁口，地上碎屑一片。我曾亲眼见过它们不慌不忙在鹤望兰的大叶子上练习倒挂金钟，也见过它们如何干脆利落地把吊角梅腰斩。

更可笑可气的是，你举着捕网在屋里跑得腿快细了时才能将其逮住，押送回笼。它们左冲右突，似流星赛飞箭，和你斗智斗勇斗速度。它们还只拣你够不着的地方躲，歪着脑袋瓜用漆黑的眼珠瞅着你，好像在说：“够不到吧？黔驴技穷了吧？不回去，不回去，就是不回去！”除非它们累得不想飞了，并且你还得放下捕网，用柔和的手去捂捉，它们才装作不情愿的样子让你逮住它。好了，《激情与速度》又一集终于剧终了，你可以拖着软绵绵的腿坐下舒口气了。

最近我总发现它们在研究怎样打开笼门。吃饱没事时，它们侧歪着胖嘟嘟的小脑袋，用嘴钩住门底的细铁丝往上提，一下、两下、三下……还伴随着“咯噔咯噔”的声响，孜孜不倦。定是见主人常提起栅门加食进去，它们竟会模仿了！看来，衣食无忧安闲自在的生活不是它们想要的，它们最渴望的是自由自在地飞，在广阔的天地里。

昨天我正在单位上班，邻居打来电话，说院子里一只鹦鹉飞出来了，就站在笼子上面！我一听就懵了。两天前有一只鸟飞离笼子，我提着仅剩一只鸟的笼子在小区里千寻万觅，希望它眷恋朝夕相伴的情侣，能够回来。感到懊恼无望时，竟听到熟悉的鸣叫声，发现它就在院子上方三楼的窗沿上向院中张望！我巴巴地向它举着笼子，它犹豫了几分钟，径直飞到了笼子上！我小心翼翼连笼带鸟慢慢托回屋内，关上门，悬着的心还在“扑腾扑腾”跳。失而复得是多么让人惊喜的事啊！怕它们再造次，我专门用夹子夹紧了笼门。

现在它怎么又出逃了？我心急火燎往家赶，一进院子，我的心就凉了，好像心尖被人摘去了般，生疼生疼的。那只鸟不见了，只剩一只在孤零零地梳理羽毛。进院后，我赶紧看看笼门，夹子仍在恪尽职守，好端端地固定着笼门。难道是从加水的小侧门跑了？不像，侧门很紧，它提不起来的。我很纳闷。怕剩下的一只也跑了，就找来一根绳子把侧门也拴紧了。

我对鹦鹉心存幻想，想它玩一圈后再次回来。怕它回来饿着，我赶紧摘了院中的嫩菜苗放在笼顶。我对它可谓仁至义尽，希望它对主人因有一丝眷念而迷途知返。再者，不念人情，总念鸟情吧？想想朝夕相处的伴侣形影相吊，何等可怜！羁鸟恋旧林，情深总相依。上次那感人的一幕还会重演吧？

将近中午，家人打来电话，说一只鸟都不见了！震惊、痛惜，还百思不得其解。它们怎么逃出来的？中魔法了？练得隐身术柔骨术啦？

晚上回家，望着鸟去笼空的小院，心中感到空落落的，往日的温馨与生机不再，连花草菜蔬都寂寥无趣地待在暮色中，晚风也不想和架上树上的佛手瓜叶打招呼了。我伤感地捡起笼顶那片已枯萎的菜苗，脑袋“嗡”地一下爆发出轰鸣。我发现放菜苗的地方有个很大的空隙，一根细铁丝脱落，那空隙刚好够一只鸟儿钻出来！周末考虑到初冬的阳光正暖，我为鸟笼摘去了用花托做的遮阳伞。当时怎么没发现笼顶破损了呢？

望着空荡荡的笼子，自责也罢，不舍也罢，已不足以让我懊恼。我发现从我知道笼中已无一只鸟时，竟已解脱和释然了。

现在它们该快活了吧？平日里反反复复尝试打开樊笼，放出来再回去时总拼死拼活地抗争。现在终于如愿以偿，拥有了想要的自由，想必快感充满了小小的胸膛。

经历了人生的许多滋味，我对这两只小鸟的勇敢与决绝感到庆幸与欣赏。人也好，鸟也好，生一场活一世不容易，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实现梦想，才对得起不可复制和重来的生命。小鸟舒张翅膀在广阔的天地里寻求生命的意义，虽不一定衣食无虞，但必无悔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