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电影在我市农村很受欢迎。农村电影放映员陪伴广大农民走过了30多年岁月,共同见证了我市农村电影文化的发展。
如今,他们有的还在坚守这个职业,有的已忍痛放下这个谋生多年的行当。近日,记者走进农村电影放映员的生活,了解他们和电影之间的点滴,让历史记住这个群体。
□文/图 本报记者 张晓甫
方法根:放一场电影挣8工分
在应建华家里,三个不同年代的电影放映机,承载着历史和记忆。
王民立:这是我一辈子的职业
方法根向记者展示他的电影放映员资格证。
这些奖状是王民立一辈子最自豪的东西。
一件灰色大棉袄,花白的头发,一脸皱纹……见到66岁的方法根时,记者一谈起电影,他的眼睛突然亮起来。
“这是我在郾城电影公司培训的技术证。”方法根拿出一个蓝色的小本本,上面写着“河南省电影放映人员技术资格证”的字样。方法根回忆道,1982年他和30多个同龄人在郾城电影公司统一接受了电影放映技术的培训,他们是第一批接受培训的,当时的郾城县后来发展了100多名电影放映员。
“那时电影在农村很受欢迎。”方法根告诉记者,正式成为电影放映员后,他兴奋得好几天没睡过踏实觉。在郾城电影公司的安排下,方法根在黑龙潭镇生杨村成立了专业电影队。凭借一辆架子车,他的足迹踏遍周边土城王村、张德武村、关庄村等10多个村子。
“电影放映员在村里很受欢迎,一听说放电影的晚上要来村里,大家伙儿都早早地吃了晚饭,在村口等着他们。”黑龙潭镇田嘴庄村村民田国民告诉记者,那时候人们最喜欢的电影是《地道战》《地雷战》《少林寺》等,周边十里八村的人都来围观,真是万人空巷。
“当时都是电影公司安排的场次,一场下来,生杨村大队书记给我记上8个工分,一年放电影的工分可以兑换100多斤口粮,有红薯、高粱、玉米面等。”方法根告诉记者,从1988年起,他侄子方银亮帮他拉架子车放电影,他才感觉轻松了一点。“架子车上放的有汽油发电机、放映机,还有片子。”方法根说,一年下来,他们要拉着这个300多斤的架子车,给当地村民送去200多场电影。
方银亮告诉记者,最艰辛的一次放电影经历,要数那次到3公里外的田嘴庄村了。当时一连下了几天小雨,路上都是泥水。下午三点多出发,晚上7点才到田嘴庄村口。“在村口架子车轱辘粘在泥里出不来了。”方法根说,叔侄俩折腾半个多小时也没有把架子车拉出来,只好去村里请村民来帮忙。
应建华:接棒父亲当电影放映员
1992年,王民立正式成为专业电影放映员,这个职业伴他走过了人生最宝贵的年华。“最喜欢的电影是《大决战》《南京大屠杀》。”52岁的王民立有着20多年的放电影经历,回忆起这份维持全家生计的职业,他神情激动。
上世纪九十年代,凭着年轻体健,王民立曾一口气骑着自行车来回4趟去老郾城电影公司(现在郾城钟楼广场以东)拿电影胶片。从黑龙潭镇土城王村到老郾城电影公司有十几里路,为了拿到最新的电影大片,他早上6点就要赶到电影公司排队。“当时光郾城就有100多个电影队。”王民立说,村民们都喜欢第一时间看到省里下拨的新电影,他不得不起早贪黑来回奔波。
在王民立家的客厅里,电影公司奖励的两面大镜子承载着这个老电影人的辉煌。“这是1997年奖励的。”王民立指着客厅东边墙上挂的一面镜子,上面隐约地显示着年代和嘉奖单位的名字。建新房时,王民立的先进奖状、奖品遗失了一部分,现在只剩下两张奖状和这两面大镜子。
王民立拿下挂在墙上的一个镜框,用毛巾把镜框里的奖状擦了又擦。“那时我基本上年年都是先进,有时公司还发放好几百元钱的现金奖励。”依靠着这份职业,王民立撑起了6个人的家庭。现在,他的儿子已经长大成家,女儿也已经出嫁,家里的经济负担虽然有所减轻,王民立仍在坚守着这个职业。“这辈子和电影分不开了,这是我一生的事业。”王民立说。
后记:孤独职业演绎美丽人生
应建华和妻子一起放电影。
记者采访的几个电影放映员,43岁的应建华是最年轻的一个。15岁时,他就跟着父亲学习电影放映技术。“在那个年代,懂电影技术的人很少。”
溴钨灯放映机、铟灯放映机、氙灯放映机……应建华家里珍藏着过去用过的电影放映机。“这些都是老古董了。”拿起上世纪八十年代流行的溴钨灯放映机,应建华告诉记者,这是他跟父亲学习电影放映技术的那台放映机。
应建华的父亲应兴国因一次车祸意外离世,应建华就拿起父亲留下来的电影放映机。“最辉煌的时候一年能演出200多场。”应建华算得上是子承父业,他在上世纪九十年代逐渐成为远近闻名的“电影大王”。“技术他是最厉害的,无论放映机出了啥毛病,他一看就能修好。”村民们向记者反映。
打开一个装满杂物的木匣子,一本发黄的电影放映机使用说明书呈现在记者眼前。“这是铟灯放映机的使用说明,现在这台机器还能放电影呢。”应建华告诉记者,现在周边村子的村民过生日、有喜事时,经常邀请他去放电影。一场电影150元钱的收入,对应建华来说不算多,放电影更多的是他的精神寄托。“父亲留下来的东西,我要好好保存。”应建华告诉记者,前几天他在市区人民公园见到一个专门收藏老式电影放映机的,经过打听,他家里的溴钨灯放映机能卖4000多元,可他一口回绝了那个收藏者。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农村经常限制用电,发电机显得尤为重要,因为发电机出故障导致放不成电影的情形时有发生。“放电影看着很简单,但需要懂技术,比如这个铟灯放映机。”应建华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这个电影放映机。“在放电影时,食指要不停地顶着滚动的电影胶片,不然的话很容易烧胶片。”应建华说,还有在换电影胶片时,需要在几秒钟的时间里把整个程序做完。
晚上7点半,黑龙潭镇老应村村委大院又变得热闹起来,应建华正在和妻子准备扯荧幕、开机器。“今天晚上放映的是《穆桂英挂帅》《大决战》。”应建华告诉记者,现在他们不用汽油发电机了,两个电影一晚放映下来只需要两个多小时。
在整个黑龙潭镇,像应建华这样的电影放映员只剩下三个。对于这位中年人来说,电影放映员的故事并不是《天堂电影院》的版本,也没有开着摩托车到山里放露天电影、被村里漂亮姑娘暗恋的桥段。因为每天与不同的电影打交道,他已经很少将一部电影从头至尾看完。“我已经养成了一种职业毛病,每次看到电影屏幕,第一反应先看画面、听音响效果,再给电影找些毛病,分析是电影本身的问题还是放映出了问题。”应建华说。
王民立等人告诉记者,放映数字电影要操作高新科技的放映机器,不仅要会用电脑,还要懂点英文,这对他们来说是个特别大的挑战。“我现在都不敢碰数字放映设备,因为不大会用。”老王希望,他能放一辈子胶片电影。
其实,这是一份农村最孤独的职业——从黄昏到深夜,一个人守着电影放映机,听着机器发出的嗒嗒声,眼睛紧紧盯着银幕。通过几平方米的布幕,他们只能看见无边的夜。一年365天,他们放映着不同的喜怒哀乐,放映着历史和现在……而在屏幕对面,放映的似乎也是他们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