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红

一口气读完了阎真的长篇小说《活着之上》。这是一部描写当今知识分子在理想与现实之间的挣扎与坚守的故事。主人公聂致远考研考博，一心想在做学问方面有所建树。可是在现实面前，知识分子的单纯却让他屡遭挫败。而睡在他上铺的同学蒙天舒，学问平平，却擅于投机钻营，考研差十分照样“运作”成功被录取；几年后，又死乞白赖地“借鉴”了聂致远的论文内容，通过上下打点获得全国的“优博”，30岁就当上了校长助理……而聂志远呢？他办事认真执着，坚守着知识分子的道德底线，但博士毕业找工作时却屡屡碰壁，最后不得不求助于已是校长助理的老同学蒙天舒，才在大学谋得一份辅导员的工作。之后的生活，他一直在困惑、矛盾、妥协、愤怒、挣扎、坚持中前行，生活过得很艰涩。蒙天舒的人生却扶摇直上，如鱼得水。

这不得不让人思考现实：有些人吃力不讨好，有些人却讨好不费力。聂致远常在心里安慰自己：老实人不吃亏。可反过来又想：老实人不吃亏谁吃亏？难道要不老实的人吃亏？但能否为了不吃亏就去效仿“榜样”，这取决于自己是否愿意越过真实的内心——或者说是良知。在现实面前，聂致远经常游走在妥协与彷徨的边缘，有时甚至有行动的冲动，但他始终跨越不了良知的壁垒。

当生存与良知对峙，如何选择，他最终总是听从于内心的召唤。有一次在同学的介绍下帮一位老板写了一本自传，小赚一笔。接着又有一个同样的机会可以赚得更多，但由于里面涉及历史问题，他不愿违背现实而做出篡改，在矛盾与挣扎中选择了放弃。最终他在别人的“鹬蚌相争”中而阴差阳错地评上教授后，也得到了评审别人的机会，有一位需要评定职称的教师找他送钱，当那位女教师涕泗横流地求他做个好人收下时，他却要她相信“这世上是有好人的”而拒绝。其实对于钱的饥渴他毫不掩饰，如书中所言：“钱才是硬通货，才是底气，才是骄傲……”从去北京买卧铺还是座位的犹豫，到面对岳母盘问如何安家时的惶恐，从女儿出世时婴幼用品的选择，到买房换房的焦头烂额，无不让他陷入对钱的渴望与思考，他躺在火车上，听着铁轨发出的声音变成有节奏的“钱钱，钱钱……”但一想到“钱的意义无限大，我的意义就无限小”，又是他的自尊心所不能同意的。“生存是绝对命令，良知也是绝对命令。当这两个绝对碰撞在一起，你就必须回答，哪个绝对更加绝对。”他就这样与现实作着一场精神的拉锯战。

整部小说是娓娓道来的生活事件，没有大起大落的情节，没有着意的纠结与反思，但把这些司空见惯的小事聚集在一起，像在生活的湖面投下小石子，思绪的波澜荡漾开来。在我这样一个普通的中学教师看来，从博士到大学教授，人生应该是一路光环。可阳光普照下却总有深而暗的泥潭。所幸，只要坚守信仰的力量，淤泥里依然有绽放的清莲。这信仰就是精神所在。王阳明先生告诉世人“致良知”，无论何时都要求得一颗心的踏实和安宁。活着固然简单，但现实的冲击时刻会带来精神的危机。对于知识分子来说，我们都能随口说出一大堆理论来说服别人，但在粗糙而生硬的生活面前，“知行合一”的难在于行，需要危机中的寻找、困惑中的突破，也许我们找不到什么净土，但依然不能失去信仰。其实信仰并不虚幻，它是做人的道德底线，它是处事的行为准则，它是真善美的方向，它是正能量的根基。失去了信仰就会心无所依，无论你怎样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无论你怎样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心灵家园都会是一片荒漠。

人民日报评论部主任卢新宁曾在北大毕业典礼上致辞“我唯一的害怕，是你们已经不相信了：不相信规则能战胜潜规则，不相信学术不等于权术，不相信风骨远胜于媚骨。”是的，当人们都不再相信，活着便不再有精神的图腾。有人说中国的知识分子是很幸福的，得意时，儒家思想修身治国平天下；失意时，道家思想仙风道骨逍遥游。那么现实的活着之上，精神领地的生机必须从心而生。当有不少人来诟病这个社会的时候，我想应该把目光投向自己，请记得：你所站立的地方，就是你的中国；你内心光明，世界便是光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