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悠
一
我的高中时光是在郾城高中度过的。我上高一时她叫“商桥高中”,我上高二时她又叫“郾城三高”,临高考前几个月,她才改了现在的名字——郾城高中。
学校远离闹市,四周是田野,站在高处远眺,四野皆绿,学校红色的建筑群,如同浮在这绿野之上的小红岛。学校西北紧邻京广线,刚入校时,每晚枕着轰鸣而过的火车声,我久久不能入睡。我看见月光从窗户灌进宿舍,不时有星星调皮地朝我眨眼睛。有一缕晚风,晃动着白色的蚊帐。正值初秋,不知疲倦的蛐蛐会唱整夜的歌。
高一的课程并不复杂,除了物理怎么也学不会,其他学科基本游刃有余。好在高一下学期就分了文理,我在远离物理的文科的河里游着,虽不是最出色的那尾鱼,却也自得其乐。
那时的生活也苦,每月才能回家一次,其余时间都在学校待着。春秋还好,夏天一来,整间教室就像个大蒸笼,天花板上的风扇一刻也没有停过,可我们却感觉不到一丝风。冬天洗完头,头发上很快会结冰,甩甩头,冰渣子“哗哗哗”地往下掉。可那时竟然并不觉得冷,反而以此为趣,现在想来,也真是年轻。
二
教学楼前的合欢树,总在初夏季节就开得无比繁盛,树冠上花儿层层叠叠,在阳光下笼着一层淡淡的光晕,浮动之间如同身处粉色的梦境;下雨天,花儿被风雨摘下,丢在浅浅的水洼里,丝丝缕缕散开,似水母在游。
我和小宇常常牵着手从树下走过,她爱笑,白净的面庞有浅浅的梨涡。那时我们同班同桌同寝同食,如两朵并蒂合欢。我们捡了花朵夹在书里,那毛茸茸的小刷子,在黑字白底的书本里刷出一抹亮色。后来小宇因为在体育课上腿部意外骨折休学半年,青春的路上只剩下我,独自在合欢树下徘徊。
我的座位永远在靠窗的第三排。在枯燥的学习之余,我常常发着呆,看窗外风起风落,花开花谢,青果熟又落。从高二下学期开始,老师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向我们传达关于高考的讯息,并为我们暗暗着急,但那时我们并不为意。
我高中没谈过恋爱,有个男生给我写过情书,文笔太烂我嘲笑了他半个学期;有个男孩给我送过项链,我犹豫了三天最后还是还给了他。那时我有理想的大学,我要考到那个植满紫色丁香的城市去,那个城市冬天未到就会下雪,纷扬而盛大。我的爱情应该是在初雪的日子,他带我走过,那雪地里的脚印便是一生的承诺。
三
离高考越来越近,黑板一角的倒计时每天变化着数字,弄得人不自觉地紧张。高一、高二我还能弄清柳树发芽、小草萌蕊、燕子回归的时间。高三我们换了教学楼,当我抬起头,窗外梧桐花已盛放一大半,层层叠叠浮在枝丫间,似云在翻涌。
高考的前三天,我们离校,大家各自整理着行李,最后一一说别离。看着曾经拥挤的教室、宿舍被搬空,伤感渐浓。
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宿舍的,大舅开着三轮车来接我,我坐在后面,看车辙碾过校门口的柏油路,开往家的方向,一如三年前,父亲骑着摩托车送我入学时走过的轨迹。路过河流和麦田,我看见金黄色的小麦翻滚的浪潮比河流的波纹要深。
上考场前,母亲特意给我煮了两个鸡蛋,还让我吃了一根油条,寓意考满分。父亲并未有太多的叮嘱,只是告诉我认真审题,正常发挥即可。其实看得出来,他们比我紧张。高考所需的证件和文具,都事先装在学校统一发放的透明塑料文件袋里,我提着走进考场,并未让父母陪同。
我的考场在漯河五高,第25考场,校门口都是满怀期盼的陪考人员。校园里有高大的白杨树,那天阳光很好,我从白杨荫里走过,闻到的是初夏的清凉。第一场语文是我的强项,除了要一一比对证件,程序和平时的模拟考试一样,但考卷的纸张好得多,写起字来很顺滑。尽管并未觉得紧张,可从考场出来,我的汗还是浸湿了衣服。下午的数学考试最顺利,第二天的文综和英语也都不错,然后,我的高考就这样结束了。
我从不否认高考是人生的转折点,但因此,我们才需更加从容地面对。相信天道酬勤,厚积薄发,套用一句高三班主任赵老师的话“上过高中后悔三年,不上高中后悔一辈子”。高中生活很苦逼,却也很美丽。高考是历劫,历过方知人生之美,飞升象牙塔永远响彻自由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