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旭峰
沙河从城市中穿过,河岸由城外的荒野、恣意变得规整有序起来。河坡用水泥砌了,看不见河水裹挟而来的沙子;河堤,修剪过的垂柳枝叶曼曼,各类的花草,也随人的意愿,修得有模有样。河堤的路,石、砖或水泥铺在松软的沙土上,干净了许多,也硬气了许多。这一切,和不远处的几何图形的高楼倒也协调,构成一幅现代城市图画。
城市的河边游园里,或许是游园的设计者还存有自己儿时的记忆,在河的岸边,在各种石条砌的路的围绕中,留下了一个篮球场大小的沙坑。
沙坑里铺平了河沙。黄黄的,软软的。夏天,到了傍晚,沙坑里便聚满了孩子。每次散步路过这里,看孩子们玩沙,成了我必修的功课。
孩子们玩起沙来忘乎所以。赤着脚,小胳膊、小腿上沾满了沙子。小男孩的肚皮上也黏满了沙子。小手摸把脸,沙子被浸出的汗水黏在脸上,整个小人儿,成了会活动、会说话的沙雕。这些孩子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你拿手机拍照他们,他还会给你做个鬼脸,一副得意的样子。
玩沙的内容五花八门。有的在挖小坑,挖好后,提个小水桶,给小沙坑灌满水,然后盯着水慢慢洇去;有的先堆个小沙丘,再用小指头点上一个个手印;有的堆个人形,捡片树叶,盖在头上;有的捏个不猫不狗的怪兽,还在这些怪物的嘴边放块面包或饮料……孩子们旁若无人,玩得投入、专注。一沙一物,一物一世界。大人们无视孩子们的玩儿,大多在玩手机。手机里的内容,对大人们来说是丰富多彩的。而孩子们,此刻,一个小小的沙堆,就是他们的整个世界。
在沙坑边站上十分钟,看着一片片、一堆堆的沙子,形态各异。而孩子们对自己所制造的物件并不留恋,有的堆好后,端详一会儿,抬脚给踢了。又重新蹲在那里,开始了新的玩法。堆沙过程中孩子们也会发生争执,也会有小矛盾,但不愉快的事他们总是很快就能忘掉。
能停下来看孩子们玩沙,进入孩子们玩沙的状态,也是一种享受和回归。那时刻,看沙子在孩子的手里有形无形的变化,会突然顿悟“有无一体,有既无,无既有”。想起《大国工匠》里面的工匠,一辈子专心做着一件事情,格物致知,享受着做事的幸福。专一不移,即禅。工匠的一生,也是禅意的人生。看孩子玩沙,突然冒出这些念头,我知道自己还没禅定,还没有孩子玩沙的境界!孩子们玩沙,不想其他,只是单纯地玩沙!如果我们能像孩子一样,一辈子保持一颗玩沙的心,那该多好!
大人们心里有形的东西太多,舍不得的东西太多,远不及玩沙的孩子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