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耀
又到8月8日。这是令人难忘的一天。
1975年8月4日到8日,受台风的影响,豫中南地区遭遇了历史罕见的大暴雨袭击。沙河、澧河河水暴涨,加上上游地区山洪暴发,水情对京广铁路、107国道和市区10多万人民的生命财产造成严重威胁。
我家当时住在牛行街小学校内,离澧河只有几百米远。那年我15岁,漯河一中初二年级学生。那时候学制是初中两年、高中两年,所以过了暑假我就要上高中了。
漯河人每到汛期有看河的习惯,连续几天的暴雨下得人心惶惶。白天,河堤上除了防汛的大人外,还有很多孩子,都是来看热闹的,也不知道危险已经逼近。
那段时间,我父亲被抽到市防汛指挥部工作,白天晚上都在河堤上巡查水情。我记得很清楚,8月6日晚上,我跟着父亲到澧河堤上去查看水情。由于几天大暴雨的冲刷和河水的浸泡,河堤变得松软,脚踩在上面就像踩着海绵一样,河水从大堤向外不停地渗透,河堤随时都可能决口。我跟父亲走到澧河渡口时,听到河对岸的丁湾村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父亲说那是民房被水泡倒了。那时,村民住的房屋大都是土坯垒的,经不起洪水浸泡。
8月7日,河水越来越高,澧河堤从当时的磷肥厂一直到漯河二中,都用防汛沙袋垒砌成五六十厘米高的防洪墙,但是河水还在慢慢上涨。情况越来越危险,晚上,父亲回来吃饭时对我们说:“你们姐弟三个都上河堤背沙袋去。”晚饭后,我和两个姐姐,还有学校里另外几个教师子弟,都到澧河堤上抢险去了。
我们是在牛行街豆腐店后边的河堤上参加抗洪的。豆腐店后墙紧挨着河堤,有个小门,我们从院内挖土装到麻袋里,背到河堤上,大人们接过去垒到防洪墙上。当时我个子小,一个人背不动一整袋,他们就给我装半袋。女孩子们是两个人抬一袋。大雨不停下着,我们也不停地背着、抬着,也不知道累。就这样一直干到后半夜,大雨戛然而止,黝黑的天空中,云彩快速漂移着,云的间隙隐约透出一些星光。人们站在河堤上看着没有雨的夜空,一切都变得那样安静,只有河水还在无声地向北涌去。
天空慢慢清朗起来,星星也羞涩地向人们眨着眼睛。如果没有脚下凶猛的洪水,这将是多么浪漫的夜晚啊。脚下的洪水?咦!防洪墙里的水怎么往下降了?不知是谁发现了这个情况,先喊了起来。大家把注意力从天空又转回脚下。河水在迅速下降。这时已经接近8月8日凌晨4点,正当大家诧异的时候,突然,澧河的西南方向,大约在灯泡厂的位置(今柳江小区),升起了三颗信号弹。耀眼的白光划破了黎明的夜空。“决口了!”不知谁喊了一声。人们没有反应过来,还在望着逐渐消失的信号弹。“那边河堤决口了,快回家转移!”有人再次喊了起来。这时人们才慌了,我们几个学生丢下铁锨,飞快地向家跑去。这时防空警报拉响了,我家隔壁水泥制品厂的大喇叭也吆喝着让职工家属赶快到厂房的二层躲避洪水。按照原来的演习方案,我们牛行街小学教师家属也都到水泥制品厂南院新建的厂房二层躲避洪水。
那时天已大亮。大人小孩都挤在不大的一个空平台上,有的铺草席,有的撑蚊帐,吵吵嚷嚷,真像难民营。
上午8点多,洪水还没有来,我就和几个男孩跑到外面去看,刚走到牛行街南头,现在湘江路与牛行街交叉口,就看到洪水慢慢向市区涌来,顺着湘江路向东一股,顺着牛行街向北一股。洪水越来越快,我们赶快跑回学校。大门口,大人们正在用麻袋垒防洪墙,防止洪水进到学校院内。后来看到洪水也不是很大,觉得好玩,我们就跟着进市区的洪水跑到人民路,又跑到交通路北头老大桥南边,那里地势低,水到膝盖。
后来,市区来了许多附近的难民,政府号召每家每户蒸馒头、烙油饼、捐衣被,救助难民。还有直升机在天空盘旋。
多年以后,我在舞钢市地方史志总编室工作时,详细了解了那段历史。当年舞钢的石漫滩水库、驻马店的板桥水库等几十座山区水库溃坝,继而使下游的沙颍河、洪汝河决口,洪水向东一路狂奔,对许昌地区、驻马店地区乃至安徽境内的平原村庄造成毁灭性的冲击。
这次水灾是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原地区遇到的最大水灾。两年后,我转到舞钢市上学,看到了水毁后空荡荡的石漫滩水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