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 超

在所有的花类中，我最喜欢野菊花。山坡上，田野中，丛林里，它随处可见。即使在恶劣的环境下也能傲然挺立，风姿婀娜。

小时候，秋日傍晚，空气凉爽，清风拂面。吃完晚饭，漫步在河堤上。那时河堤还没有被开发，野花野草随处可见，浸满大自然的芳香。野菊花长得尤为泼辣，一簇簇一群群，小小的花朵像极了面带微笑的小太阳，温馨而可爱。有的呈橘黄色，也有粉白的，如穿花裙子的乡村小姑娘在一起嬉戏，欢喜又热闹。

附近的小孩们喜欢采上几束小野菊，编成一顶小小的花冠，戴在头上。那野菊花在小姑娘头上迎风抖动。有时跟小伙伴躺在河边的草丛中，看那野菊花在身边轻轻摆动着，随着风的节奏翩翩起舞。

东晋诗人陶渊明与菊有关的诗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在庭院中俯身采摘菊花，不经意间看到了南山。这个“见”字用得极妙，把那种恬淡闲适、物我合一、超凡脱俗的心境烘托得淋漓极致。这野菊花也正如五柳先生的品格一样，安贫乐道，率真自然，不与那花园中五彩缤纷的花朵相媲美，乐于生长在少有人问津的荒郊野外，独守那份孤独。即使风吹雨淋，也不会像桃花、樱花那般满地落红，反而越挫越勇，在狂风中，它没有弯下腰杆，在雨的滋润下生长得更加茂盛，充满着生机与活力。我想，这也正是野菊花的品格吧！

那些年我经常会在看书看累的时候，携着疲倦的身心走在河堤上。来到一株野菊花旁，默默地蹲下，靠近它，轻轻地吸一口气，香气便扑鼻而来。那香气不像玫瑰浓烈，它的香是一种淡淡的清香，闻起来让人心旷神怡。我把野菊花小心地摘下两朵，放进书里。很久以后，翻开书来，那野菊花干枯了，颜色依旧明亮，像是绘在书页上一样。

后来上了大学，离开家乡去往西安，再也没有见到过野菊花。上班后，一位同事喜欢喝菊花茶，她的玻璃杯里每天总会浮着几朵小小的菊花，在开水的浸泡下愈发透亮，茶水微微泛黄。她的名字里也含着一个“花”字，面容如花般鲜艳。她总是笑着往我杯子里放上几朵小野菊，说：“这野菊花清热去火，明目养神，好处多着呢。”我喝一口沏好的菊花茶，嗓子顿时清润了很多。仿佛回到了儿时的河堤草地上，看到那淡黄色、粉白色随风起舞的野菊花，像少女一样披着长发，双眸明亮。

喜欢听台湾歌手林志颖唱的《野菊花》，“走过一地黄泥巴，地上一朵野菊花。枝头花朵正开放，旁边又在添新芽。大雨大雨一直下，地上有个大水洼。亭亭玉立轻摇曳，菊花变成水中花……”如今的河堤已被人工开发，很难看到随风摇曳的野菊花了，细嗅菊花香的那份悠然成为永远的过去。在梦里我经常会梦到小时候那淡黄、粉白的野菊花。每每回忆起那时的画面，仿佛有股清香仍在血液里流淌着。那是来自记忆深处的芬芳，亲切而温暖。我爱野菊花，不仅是因为它的美，更爱它那不屈不挠、风雨无阻的品格，像一颗种子在我的心中萌芽，将伴我走过漫漫人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