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副刊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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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9月28日 星期

秋山采菌


□青木香

老家的发小发来微信,说,新采的枞菌,给你快递尝尝吧。还发来一张图片:采下的枞菌们层叠在篮子里,是新鲜的橙红色,圆圆滑滑的菌伞、纹理密致的菌褶、娇脆粉嫩的菌茎,还有没来得及撑开菌伞的菌宝宝,黏着些许泥土和松针。马上说,你这是赤裸裸的诱惑。心里咕嘟叫唤着:回乡下,回乡下……

乡下是个很大的草石山窝。屋子前面是竹林、杂树、池塘、梯田、小溪,屋后是一溜浅山,往远处高低错落排开去。每当秋来,几阵空山新雨,秋风吹散云脚,便是采菌的好时节。

那些早晨,发小们都会聚在一起放牛、采菌。从牛屋牵出牛,提个竹篮,晨雾里就出发了。山间小路还弥漫着水汽,草尖举着露珠。卷起尾巴的花狗、黄狗总是飞跑在前,小人儿牵着牛绳,老牛蹒跚在后,一路向山里走。

山里,一片草树云天。牛绳挽上牛角,在草地上徜徉。雨后的土膏,发松发软,上面覆着层层蔓草、掉落的松针、枯叶。就在这些杂乱的枯叶草丛下,藏着枞菌。眼尖的能从蓬起的松针缝隙看见一点橙红,一扒拉,找到一窝,大的已撑开伞盖婷立着,小的将开未开,更小的才冒出头。这山里的小精灵!英子眼最尖,往往伴随她一声惊呼,毛坨、狗儿、满弟、雪枝、春香、三儿……一起凑拢小脑袋,眼看她轻拾起来放入小竹篮。发小们遂各处分散,手脚更细碎,眼睛更尖。有的松针、草叶看似不寻常,蓬松凸起,下面多半隐藏着枞菌,散落的、成窝的,伴随大呼小叫,入了各自的篮。

在草丛枯叶间走,顶可怕的,是有长蛇、蜈蚣。走久了,越来越担心。

仗胆的,是手中的小棍子。一棍子方圆及以远,蛇会感到响动,“哧溜”逃跑。蜈蚣就不一样,会蜷缩、蛰伏。

有那么一次,满弟去采一株枞菌,就被藏在菌伞下面的一条小蜈蚣咬了,哭声震天,大伙吓得不敢动弹,等反应过来,满弟已一路哭喊着向家狂奔而去。

惊魂甫定,大伙聚在一起,都怕了、蔫了,已没兴趣比谁采得大、采得多了。各自篮子里,都躺着大大小小的一群。满山转的花狗、黄狗也回来了,闻闻、嗅嗅,摇摇尾巴无趣地走开,不懂刚才发生了什么。

抬头望天,阳光的金色丝线漫过山坡,开始在高树间弥撒,缕缕炊烟在不远处的山间缠绕婉转。牛开始哞哞叫着张望,寻找小主人。看看牛肚,沉甸甸的,已吃饱胀满。大伙各自解开牛角上的牛绳,吆喝着满弟的牛走在队伍中间,找到满弟撇下的篮子。花狗、黄狗还是晃在前,一路垂头丧气回家了。

过满弟家,他已然不哭,却看见他手指细小的伤口上爬着只蜘蛛。满弟妈说,蜘蛛正吸着毒呢,大半天就会好,接过牛绳走了。我们都惊奇,也好心疼满弟的。

采来的枞菌,新鲜嫩滑。我那裹脚奶奶一边高兴地洗净,一边说,给你做来吃啊,用腊肉炒来吃。再采的,就和茶树油炸成菌油,放着以后吃。

如今,奶奶早已作古。那些青绿山坡、草间,已成了迷离旧影。这眼前的一篮橙红,也许是记忆中最后的一抹亮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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