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颖勇

姨奶叫胡玉莲，村民都说她是一个有福的老婆婆。可她有福不会享，偏要守着个破旧的老屋，住在农村。八十多岁了还爱劳动，从不闲着。她烧柴禾做饭，天天烟熏火燎，不怕受罪。院子里种着青菜花草，还养着鸡、猫、狗这些“张嘴货”。人如果哪一顿不想吃饭了可以不做饭，迁就一顿。可这些动物一顿不喂就张嘴嗷嗷叫，还得侍候它们，尽是自找麻烦。

听奶奶说过，她姊妹们中姨奶排行老小，人长得好，还会打扮，又赶上新社会，上过学，有文化。生产队那时还当过妇女干部，有才干。可是，她的婚姻却非常不幸。

十七八岁时，她经人说媒介绍给邻村一个年轻人，订婚后不久那人就应征入伍了。当时，军人是每个女孩崇拜和首选的对象。她能成为军人的妻子，无上光荣。这人入伍一年后就提了干，为了个人前途就提出退婚。这件事让她思想上受到严重打击，再有人介绍对象，她死活不同意。非要等他复员，让见面说清楚。几年后，那人转业到某县当了副县长，早就有了新欢。

姨奶因受到刺激，性格变得郁郁寡欢，多愁善感。眼瞅着到了30岁，她只得委身嫁给了一个大她十多岁的光棍男人。这个人虽然年龄大，心地善良，没有文化，因为家庭是地主成分，一直找不到对象。被人看不起，受人歧视。家徒四壁，自从姨奶嫁过去后，家里有了女人，两人省吃俭用，没几年就盖起了瓦房。把家里外边收拾得干干净净，日子越过越好。

接着，四个女儿爱华、爱民、爱香、爱玲相续出世，家里增添了无穷乐趣。孩子们多，又没有公婆帮忙，参加劳动和养育子女的重担都压在她身上。有一年，丈夫在队里打井施工劳动中，因意外事故触电身亡。不幸一下子降临在这个贫困家庭。生产队里靠挣工分吃饭，她一人干活，孩子还多，生活艰难，可想而知。

改革开放以后，家家户户分了田地，由于家里缺少劳动力。孩子们还在上学。她整天起早贪黑，辛勤劳作，艰难地支撑着这个家。

家庭的贫困让几个女儿从小就饱受了人情的冷暖。她们学习努力，成绩优秀。恢复高考后，大女儿爱华考上了师范院校，毕业后在县城教书。爱民考上了卫校，毕业后分到县医院工作。爱香从财经学校毕业后分配到银行工作，小女儿爱玲考上了司法干校，毕业后分到了检察院。几年后，她们都相继成家，有了各自的家庭。

春节回家，女儿女婿单位各自都配有汽车，她家门口汽车停了四五辆。村里人都是羡慕的眼光。以前看不起，甚至说她家是“绝户头”的人也刮目相看。来求她办事，孩子上学，家人就医的人络绎不绝，把门槛都踏破了。

姨奶对人家有求必应，热心帮忙。村里有个老太婆以前曾是大队卫生室的卫生员，爱香小时候有病发烧，姨奶带她到卫生室打针拿药，五元钱花完还差两毛八，这个人连药也不给了。姨奶不计前嫌，经常开导女儿。她说，人嫌贫，狗攀富。历来都是这样，那些都是时代原因。心存善良，帮人难，救人急，这是积德积福的善事。同时，也正是因为那时的苦难，才促使了你们的自强、自立，成就你们的今天。

孩子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现在纷纷在城里安家，姨奶被接到城市住了，期间还经常随女儿出去旅游见世面。人人都羡慕姨奶过着幸福的晚年生活，谁知道十多年后，她又非要回老家。

这几年来，她觉得大城市人多车多，空气污染严重。乡下空气好，还可以吃上自己种的蔬菜瓜果，更利于健康长寿，更让她留恋的是舍不得老家和村里的人。

奶奶去世几十年了，亲戚们也不经常走动。今年春节期间，我去姨奶家看望她时，只见姨奶家早早盖起了两层楼房，表姑爱华已经退休，这些年经常在家陪伴她，几个表姑也羡慕不已，说退休后也要回来过这田园般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