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继红

缠绵病榻多日，朋友发来一帧梨花白的照片，这雪一样的白一下子勾起我许多美好的回忆……

梨花属于乡野，她的美是乡野的风吹绽的。乡野的风是温柔的，也是野性的。它能染出花团锦簇，一转眼又裹着黄土卷着干草沫在村口的黄土路上盘旋。这风里有刚落了几场雨的泥土的腥，有刚绽开的桃花杏花梨花的甜，还有新发芽的野宅蒜和车前草的香。

春天的乡野蓬勃繁忙，也空旷寂寞。各种植物的种子和树木都忙着发芽开花，大片的田野其实还空着。有时候，风里传来鹧鸪“布谷布谷”的催促，有时候也会传来飞机马达的声音。

天多么高多么蓝，云朵多么轻多么白呀，飞机在蓝天和白云里平稳地掠过，从地面上看，只是一个小白点，或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可是这轮廓多么叫人惊喜呀，这是贫瘠的乡村生活里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孩子们兴奋而又盲目地跟着飞机奔跑，大声嚷着：“飞机大炮，落下来我要……”耳畔的风呼呼刮过，太阳明晃晃的。村子南边的苹果园里，苹果花灿烂地开，虫子在草丛中蠕动，叫不上名字的小鸟一下子从草丛里弹射到半空。

浮萍很快就要铺满池塘，柳絮杨絮飘飞，梧桐花像紫色的梦幻，槐花在铁锅里冒着香气，毛毛根长胡子啦，蒲公英的种子顶着毛茸茸的白帽子跟着风四处跑……树荫很快就铺满了村口的大磨盘，哗啦啦的风声里开始传来“卖鸡娃”“修油纸伞”的吆喝。有时候，风里也传来卖棉枣的车轱辘声和货郎的拨浪鼓声。

小鸡仔迎着风叽叽喳喳地叫着，刚移栽到田里的红薯苗和烟叶苗，几乎是一夜之间就铺满了田埂。桃花落了，杏花落了，梨花也落了，风懂得它们所有的秘密。

树低头，正是风过处。风不动声色地导演着乡村生命的更替，它翻云覆，一会儿红了樱桃，一会儿又绿了芭蕉……

这世上所有的生命都有来处和去处，就像这耳畔的风，它来自于田野，也终将消散在田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