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女子

小时候美味的东西少，最难忘、最美味的便是雪糕，凉丝丝的，放到嘴里小心地添一口，那无法替代的清甜，简直要甜到人的心窝里去。

记忆里卖雪糕的第一声吆喝是从五月开始的。“乡村五月人倍忙”，大人小孩一起上阵收麦子，劳动量大天又热，汗水一会儿便湿透了衣裳，糊住了眼睛。这时忽然一声“卖冰糕”的吆喝声传来，那简直就是天籁——农村孩子没有什么“六一”儿童节，那天不演节目也不放假。如果刚好是星期天，我和弟弟从早到晚都会跟着大人在地里，大人割麦子装车，我们捡麦穗，或者牵牲口，总之闲不住，都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天上的太阳毒辣辣的，不一会儿，我们的小脸儿就晒得黑红黑红的，衣服也被汗水浸透，用手臂一抿，脸上、脖子上黑一道白一道，一会儿就成了小泥猴子。而且麦芒弄到身上，扎得不得了，我们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在乡村，谁家孩子不是这么过的呢？——现在，可以毫不害臊地说，小时候跟着大人下地，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吃一根雪糕，因为平时母亲总不舍得买，卖雪糕的来了，我和弟弟眼巴巴叫着口渴，只是让我们喝从家里带来的水。开水里加了白糖或者放了糖精，还有凉丝丝、绿油油的薄荷叶子，我和弟弟却不愿意喝。任凭我们嘴巴撅得老高，母亲也不为所动。但在“六一”儿童节这天，母亲总是很慷慨地特许我和弟弟一人吃一根雪糕，所以我对那天总是印象很深。那天，无论是不是周末，我们姐弟俩都会不约而同在父母身边卖力地干活儿。不过，在劳动的间隙，眼睛总是隔一会儿就要瞄一下路边，看有没有卖雪糕的身影，望眼欲穿的样子总是被大人们笑话好久。

卖雪糕的通常骑一辆半旧的自行车，车后座上放一个四四方方垫着一层小棉被的木箱子，棉被里面包裹着雪糕。那时雪糕种类少、价钱也便宜，3分钱一个的白糖棒冰，四分钱一个的绿豆雪糕，七分钱一个的奶油雪糕，一毛钱一个的可可雪糕……即便如此，人们还是不舍得买，要和卖雪糕的再三讲价钱，眼瞅着到了雪糕快化掉或者快要下雨了，甭管什么牌子的雪糕一律一毛钱三个，大家这才一哄而上，一箱雪糕就这样一下子被瓜分干净：大人喜笑颜开吃上一根继续开工干活儿，小孩子们坐在麦秸垛边，贪婪地先把袋子里化的水喝掉，然后再一小口一小口舔着、吮着，半天才舍得咬下一小口。

如今，我和弟弟已步入中年，可每当想起儿童节，舌尖回味的依然是雪糕的那一抹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