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悠

茉莉开过一轮就不再开了，叶子由青绿变得微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在百度输入这些症状，得出结论是缺肥。我在网上买了专用肥，下班回家遵循说明书的指导把肥料撒入花盆中，用小铲子轻盖浅埋，起身时只觉衣角勾到了什么东西，随后便听到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以为是断枝，实则是一朵栀子花蕾。我瞬间生出万般心疼和懊恼，我这个的粗心刽子手。看着断裂处渗出透明的汁液，我想把花蕾重新装上去，让它得以在枝头绽放，并且我还要虔诚地向它致以我万分的歉意。

我知道它会原谅我，继续回报我以花香袅袅、枝叶曼曼。其实，它根本不会和我计较，因为草木不像人，它不会记仇，它的内心甚至比外表呈现出的还要美好。在万千静默的事物中，草木总是最有灵性的，它们常常赠予我意想不到的惊喜。像多肉植物，从一个叶片便能分蘖出细根，扎入泥土长成一株植物。我爱多肉，除了它的颜值和诗一般的名字，更爱它体内蕴含着的不屈的力量。从植株上掰下叶片，放在泥土上，不几日便见它伸出了细细的白嫩的须根，这些根牢牢抓住泥土，钻下去，最后成了花一般的植物。

我常常面对一棵多肉凝思，草木有灵，千百年来与人类休戚与共，不止装扮我们的家园，为我们提供生命的滋养，还丰富我们的内心世界。但人在草木面前的贪心，远不止闻其花香，摘其果实。我们总是向草木过度索取，极少为其付出。所以，当人从草坪上踏过，小草被踩进泥里，揉碎了，我们不会觉得那是罪过。而当有草茎绊了我们一脚，我们极有可能恶狠狠地连根扯掉它。其实，这都是人的粗心大意所致，草木有什么错呢？

我们爱草木，还不是因为它们无害。一旦它们长得太硕大，我们会毫不犹豫地砍去它们的枝干。如果它们生了虫子，或长久地不开花，或开了花长久不结果，或是果实稀松，我们都会除掉它。就多肉而言，有时为了让整体植株更有型，我会掰掉大部分叶片，儿子每次看到便会说：“妈妈，你这样做多肉会疼的。”我对多肉的爱，竟远不如一个四岁的孩子，草木之心也是赤子之心，面对这一群可爱的如同精灵一般的植物，我应该多向孩子学习。

我在阳台上种了大大小小近两百盆多肉，清晨的光线温和明亮，它们在夜晚酣甜地睡了一觉，便在晨光中精神抖擞。傍晚的光带了色彩，呈现出斑斓的滤镜，多肉们沐浴其中，仿佛披了五彩霞衣，个个都是仙子下凡。于是，很多时候，我和它们在一起，都感觉有某种神性的物质存在，寂静又恒远地将我们牵扯在一起。我的心要真正彻底地沉下来，才能读懂一棵多肉的灵魂。

有一天，一棵多肉突然黑腐，如果我找不到原因，一定是我没读懂它的灵魂，它一定是在晨昏里不止一次向我呼过救的，只是那时我没有听见，我那时到底在干些什么呢？就像看过的一部电影《血战钢锯岭》，当男主角德斯蒙德·多斯全然不顾个人安危，冒着枪林弹雨只身去救战场上的同伴时，与其说他勇敢，不如说他听到了灵魂的召唤，“救救我，德斯蒙德。”

我想，“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不止那棵多肉如此，万千草木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