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守业

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住久了，总爱回忆儿时的乡下时光。每次到农贸市场买菜，更会想起老家村西头的菜园。

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前，我的村庄一共有四个生产队，我家属第四队。那时我正上小学，每次放学，我和小伙伴们都要经过生产队的菜园。菜园位于村西头丁字路口的北面，大约有五亩地的样子。为了防止牲畜的践踏，菜园四周用竹竿和杂乱的树枝围成了一圈篱笆墙。园子中间有三四棵枝叶繁茂的老柿树，柿树东边不远处就是看护园子的小屋，小屋的前面搭了一个凉棚，凉棚上一般都会悬挂几个或大或小的葫芦。菜园中间有一口水井，井口处长年架着一个水车，在水车上头并列焊着两个碗口大的铁环，从两个铁环的中间串了一个成年人胳膊粗的木棍，木棍被铁环在中间处分开，好像是人的两臂伸展在水车上面。每当菜地需要浇水时，就有两个人分别在木棍的两头推动水车，井里的水就会被缠绕在水车轮子上的链盒舀起，再提到井边铺设的水渠里，然后井水就会顺着总渠、支渠流向菜园子的各个地方。劳动过后，在水渠里捧一口水解解渴，擦把脸，享受至极。

那时菜园子的蔬菜，没有如今这么多的种类。一般都是栽些韭菜、辣椒、茄子、西红柿、豆角、荆芥、白菜、白萝卜、胡萝卜、南瓜、冬瓜、笋瓜之类。初冬时节，菜园以种大白菜、白萝卜、胡萝卜为主，到了霜降时候，人们用草绳把白菜捆起来，以防霜冻。

记得每年的春夏季节，偶尔随着父母走进菜园，那里的一切总是那么美好：一畦畦刚被浇过的韭菜随风摇摆，一个个带刺带花的黄瓜青翠欲滴，一架架青嫩细长的豆角随风飞舞，还有那或青或红或粉嫩含笑的西红柿，圆圆的紫茄、绿油油的大葱、荆芥，都是那么的诱人。那时总想，若不想着菜园子是集体的财产，也许真会偷偷地把凉棚上那些可爱的葫芦带回家。

当然，也许每个孩子都有这种天性，见到喜欢玩的和喜欢吃的东西，都会出现一些偷偷摸摸的行为，我和小伙伴们也不例外。有一次在放学回家时，发现看菜园的爷爷躺在凉棚下睡着了，我们几个就偷偷地溜进黄瓜地里，摘了几根黄瓜藏在一个伙伴的书包里。溜出菜园子后，就躲在东边的树林子里吃，没想到正吃得起劲时，被一个生产队干部逮到，当场就把我们带到学校交给了校长，挨一顿批是小事，后来还要说开除我们呢，这下可急坏了几位家长，赶紧去生产队干部那里替我们求情，才算没有被开除，吓得我们几个人一天没敢回家吃饭。自那以后，我们再也不敢随便去菜园子里了。

不敢是不敢了，可菜园子却也没有一直拒绝我们。菜园子就像一个慈善的老奶奶，总是会向我们这些小孩子们招手，菜是不敢偷了，我们就会到水车旁，大家一起欢快地推着水车，把水车旁的水池里灌满清水，然后就齐刷刷地跳入水池中，撒着欢儿在水池里使劲儿蹦跶。

后来，生产队的菜园子没有了，再想看见那样大的菜园子就只能在记忆中，只能在梦境里了。不过，各家各户有了生产自由，他们在各自的责任田里，除了尽情地侍弄农作物，也都没有忘记留出一块小菜园。我们家的小菜园就开在村西头的一块责任田里，尽管它比较小，可同样给我带来快乐，带来满足。

也许是对菜园子有一种向往和痴情，后来，我总爱在自家的菜园子里和老父亲说话，尤其在春天和秋天的傍晚，我就会在自家菜园边，或坐或站在父亲的对面，像一个认真听讲的学生，听父亲回忆过往的一些事情，听他讲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的新变化、新希望。那个时候，父亲一般都会点燃一支香烟，借助烟头的一亮一闪，我看见菜园子的瓜秧和蔬菜叶子墨绿墨绿的，充满了一片生机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