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效锋
今年8月,儿子如愿拿到了南京一所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在接下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我和爱人都在为儿子上大学准备着、忙碌着。研究南京的气候、饮食,关注学校的贴吧、军训的注意事项等,儿子的开学报到成了全家暑期每天的例行功课。
随着开学的日益临近,我们逛超市、进商场,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孩子到校要用的生活用品:夏天的衣服、冬天的棉袄,家乡的特产、中秋的月饼,各类水果和小食品等。看着一堆衣服和生活用品,爱人一下子买了两大一小三个旅行箱。那不锈钢的拉杆,坚固而美观的箱面,还有四个灵活转动的轮子,既美观又方便。每个包都是鼓囊囊的,其中一个箱盖的里层还放上了新买的笔记本电脑。
“现在大学生的背包越来越大,装备也越来越豪华了。”看着儿子的行囊,回想起20多年前,父亲送我上大学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
20世纪90年代,我考入南阳师专,尽管是复读一年考取的,但对于父母和全家来说,是天大的喜事。我清晰地记得,那天,当我从学校把通知书领回家时,父亲和母亲激动地让我赶快拿出来看看,还一个劲儿地催着赶快给他们读读,似乎完全忘掉了从小学到高中十多年间供养我读书的各种辛苦和付出。等我读完后,不识字的母亲更是小心翼翼地拿着我的录取通知书看了又看,脸上的皱纹一时间似乎舒展了许多,眼角分明早已挂起了泪花。
不过,开学报到日子临近的几个晚上,父母屋里的灯总是亮很长时间,他们在合计着如何凑齐我上学的学费和生活费。在得知我考上大学的那段日子,我的爷爷、叔叔和姑姑们先后登门给我送上路费。但我知道,他们和父母凑的钱离通知书上的学杂费还差一大截,如果再加上我一个学期的生活费,那就更远了。因为当时我们兄妹四人都在上学,家里根本没有半点积蓄。
果然,一大清早,母亲匆匆吃过早饭,便对我说:“我去你姥爷家一趟,看看他手里宽余不。”其实,姥爷几天前就已经来给过我路费,母亲这次去,肯定是想找二姥爷借些钱,因为他是退休的铁路工人。
中午吃饭前,母亲赶了回来。在那个时代,出门都是步行,也许是十多里地来回奔波,母亲显得很疲惫,脸上也看起来很无奈。父亲一边给母亲倒开水一边问:“咋样?”母亲的回答很弱,我没有听清楚,只听父亲随后说了一句:“唉!他们也不容易,剩下的咱们再想想办法吧!”
也就是母亲到姥爷家的第二天,因为要到城里转我的户口和粮食关系,直到傍晚,我才回到家里。初进院时,我突然感觉院子里有些空荡荡的,仔细一看,院里的两棵老榆树不见了,一直拴在树上的我家唯一值钱的劳动工具——老黄牛也不见了,想想从小一直为我们带来荫凉的老榆树,想想天天为它割草、农忙时节陪伴我们下地干活的老黄牛,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我真的要报到了。母亲亲手给我做了一床新被子、褥子;父亲和我一起到集上买了毛巾、牙刷、牙膏等必备的生活用品;其他的也就是我的一些衣服和要带的书籍。我用了一个化肥袋装被子,一个蛇皮袋装的衣服和生活学习用品,这两个袋子也装满了我的“大学梦”……
因为有两个大包,又考虑到我从没出过远门,父亲决定亲自送我报到。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我和父亲带着母亲早起烙好的油馍和煮好的鸡蛋,扛着行李,带着全家人的希冀和梦想,在母亲和兄妹的惜别下,离开了家门。当时已是秋天,秋风乍起,父亲有些花白的头发不时被风吹起,显得有些凌乱,常年烈日的曝晒,父亲的脸庞也显得粗糙和黝黑,父亲扛着被子走在前面,我拎着行李紧紧跟着,那个时候,我的眼前突然浮现出朱自清那脍炙人口的《背影》。迎着朝阳,望着这熟悉的背影,我仿佛一下子读懂了父母的含辛茹苦、酸甜苦辣。这时,一辈子很少出过远门的父亲就成了我大学报到的靠山和力量。顿时,浓浓的父爱萦绕心头,不知怎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父亲领着我从村南的公路步行到了镇上,搭头班车赶往驻马店,一下车又迫不及待地换乘到南阳的大巴,几经周转,直到下午3点,我们才来到学校。学校与高中没有太大区别,校园也不大,教学楼和宿舍楼距离也不远,父亲带着我在校园东奔西跑忙着交学费、住宿费,领了寝具,找到寝室,父亲慌忙帮我铺好床,扯好蚊帐。忙了大半天,直到天快黑时,我们才坐在寝室的床上喘口气,父亲一直忙得连一口水都没顾上喝。这时,我们才想起中午饭还没顾上吃,我说:“咱们到学校食堂看看吃点啥吧!”父亲坚持说:“我们带的有油馍和鸡蛋,就不去了。”于是,我们就着新打的茶水,吃着从家带的干粮,我大学生活的第一顿饭就这样解决了。第二天一大早,父亲便说:“家里正忙着呢!我得回去了,你在这安心把书念好就行了,钱不够花了写信再给你寄。”
艰难的岁月,真是不堪回首;父母的慈爱,真是刻骨铭心。光阴荏苒,20多年过去了,这些经历也将永远珍藏在我的记忆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