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副刊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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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1月7日 星期

海碗与饭场


□宋守业

前不久,我受朋友之邀去了他开办的农庄,在那里体验两天淳朴的农家生活。每天主人都是做一些粗茶淡饭,而且所用的碗筷、盘子等餐具也都很粗犷,总会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儿时的生活画面,那一个个粗瓷大碗,还有那热闹有趣的农家饭场就像一杯杯陈年的老酒令我陶醉不已。

20世纪六七十年代,在我的老家,几乎家家都有几个粗瓷大碗,那时候我们把它们叫作海碗。海碗不像瓷器那样精致细腻,好似一个小盆,制作粗糙,碗深口大,看起来特别笨重,多为黑色和棕黄色,碗底一般不上釉子,使得原本就不精致的它,更显示出了原有泥土的亲和力,透露着一种朴实和憨厚,用这样的大碗吃饭很实在,往往一碗就能吃饱。

至于那时候人们为什么都爱用大海碗吃饭,还真没有听老辈人说出过具体的原因,但我觉得一定会有这么一个因素在里面,那就是赶饭场。过去老家人吃饭喜欢赶饭场。饭场一般离家较远,近的有十几米、几十米,远的有一里多地,要是碗小,走不到饭场就可能会把饭吃完,那就不能很好地去饭场凑热闹了。而用了大海碗盛饭,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再说,饭场里话题多,气氛热烈,若话题至高潮处没了饭菜,岂不减少了许多兴致。

说了大海碗后,就不得不说说与之相关的农村饭场了。所谓饭场,顾名思义它就是个吃饭的场所。那时候,农村的饭场一般处在开阔地带或在街口。夏天多在枝繁叶茂的大树下,冬天多在背风向阳的墙根旁。它是自发形成的,没有特殊原因,饭场的地点轻易不会改变。饭场里的成员、人数不限,成员越多越热闹。只要想加入饭场,不需要任何人批准,完全出于自己的意愿。

每天“饭时”一到,人们不分男女老少,一手端着盛了面条或稀饭的大海碗,一手拿着馍,有的还在腋下夹着筷子和几棵大葱,三五成群,陆陆续续涌到饭场,或背靠墙根,或倚树而蹲,或将鞋一脱,坐到鞋上,因陋就简地凑在一起。手中的馍不小心掉地上了,捡起来吹一吹,继续吃——最多也就是把馍皮揭了,扔给在饭场里四处觅食的鸡或狗。筷子掉地上了,拾起来往碗沿儿上敲两下,或者在衣裳上蹭一蹭,就继续用。有时候微风吹过,碗里会吹进来树叶或草根,直接用筷子往外一挑,根本不耽误吃饭聊天。

饭场里吃得最高兴的是小孩子们。饭是人家的好,哪怕是一模一样的饭菜,孩子们偏偏爱吃别家的。这边跑跑——“大妈我想吃面条!”那边溜溜——“二婶我想喝稀饭!”于是,大妈、二婶就慌着把碗里的饭菜分享给孩子们。今天吃点你家的,明天吃点他家的,大多小孩子们就在吃着“百家饭”中一天天长大起来。

在饭场上,人们除了吃饭,谈天说地必是一个不可缺少的内容。每一个人都是主角,每一个人都是听众,家里的、地里的,自己家的、别人家的,新鲜事,老陈事,什么都可以说。昨天谁家有这事了,今天谁家又有那事了,东村的谁家女儿出嫁了,西村谁家的儿子相亲了,前村谁去世了,北庄谁家生娃娃了,真是无所不谈。

饭场中,不分贵贱、不论长幼,更谈不上什么男尊女卑。用当时老家的话说,叫“吃饭场上无大小”。农村人爱热闹,小青年跟叫嫂子的胡乱开玩笑是常有的事,尤其是那些远门的叔嫂之间,见了面不打几句情、骂几句俏,似乎说不过去,谁骂得鲜、说得巧,便显示出谁的能耐大。只是苦了那些平时少言寡语的老实人,总会成为大家逗乐的对象。

早上和中午的饭场,一般时间较短,而晚上则会延长很多。尤其夏天的晚上,酷热难耐,谁也不会那么早地回家睡觉,往往可以看到吃过了晚饭的男人们,先是让自家的女人或者孩子把饭碗端回家,而自己则点燃一支烟继续留在饭场与别人神吹瞎侃,常常一侃就是大半宿,直侃到一个个呵欠连连,才会伸着懒腰,意犹未尽地各自回家去,一天时间就在月光的挥洒下结束。

好怀念过去的那些大海碗,还有那洋溢着欢乐气息的农村饭场,因为大海碗里装满了岁月流长,饭场里荡漾着乡情深深,让人永远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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