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岁那年,迟子建写了有生以来篇幅最长的一部小说,70万字的《伪满洲国》。小说首发在南京的《钟山》杂志,作家出版社和人民文学社曾先后出版,近日又由译林出版社重新出版。
她坦言,比起她的另外几部长篇,《伪满洲国》受到的关注和评论不算多。首先70万字的体量就让人望而生畏。但对于迟子建来说,这部长篇难以忘怀,不仅因为这是她婚姻的纪念,也是她文学青春的最好纪念。
■作者简介
1964年生于漠河。1983年开始写作,已发表以小说为主的文学作品六百余万字,出版有九十余部单行本。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伪满洲国》《越过云层的晴朗》《额尔古纳河右岸》《白雪乌鸦》《群山之巅》,小说集《北极村童话》《白雪的墓园》《向着白夜旅行》《逝川》《朋友们来看雪吧》《清水洗尘》《雾月牛栏》《踏着月光的行板》《世界上所有的夜晚》,散文随笔集《伤怀之美》《我的世界下雪了》等。曾获得第一、第二、第四届鲁迅文学奖,第七届茅盾文学奖,澳大利亚“悬念句子文学奖”等文学奖励。作品有英、法、日、意、韩、泰、荷兰、瑞典文等海外译本。
■作家评价
有了俄国地理学家对乌苏里的考察记录,那些土地就成为俄罗斯真正的边疆。而有了如迟子建这一系列文字的书写,黑龙江岸上这片广大的黑土地,也才成为中国人意识中真实可触的、血肉丰满的真实存在。——作家 阿来
所有信手拈来的说法都不能概括迟子建的小说品质,她在创造中以一种超常的执着关注着人性温暖或者说湿润的那一部分,从各个不同的方向和角度进入,多重声部,反复吟唱一个主题,这个主题因而显得强大,直至成为一种叙述的信仰。——作家 苏童
谈创作:从筹备到写作出版,历经十年
说起写作这部小说的动机,要追溯到20世纪80年代末期她在鲁迅文学院学习期间,不过当时想法并不成熟。
1990年年底,迟子建去日本文化交流,一位白发老人问她:“你从满洲国来?”她觉得刺耳,又觉得受到了侮辱,“他显然把这片土地当作了他的故土。”
回到哈尔滨,她准备《伪满洲国》的写作。这次写作,与她既往凭借经验去创作的方式不同,她耗费大量精力收集伪满时期的历史资料,整理民俗和生活细节方面的笔记,以求能真实还原当年的味道。
但她筹备了7年,一直没有动笔,“我知道这是块难啃的骨头,很担心写作会损害健康。”直到1998年,迟子建与塔河县委书记黄世君结婚,婚姻带来的幸福和稳定,让她有信心开始写作《伪满洲国》。
以编年体形式呈现那段历史,是她消化素材过程中逐渐清晰起来的认识。“因为这14年的历史可叙述的东西太多了,我用编年体的方式,可以删繁就简。”她至今认为这本书是她30年写作生涯遭遇的最大挑战。“我选择了婚后的幸福时光营造它,因为那是心情和体力最好的时期,可挑重担。”
“从筹备到写作出版,历经十年。当年这期间我也写了大量的中短篇小说。但毫无疑问,这十年的文本中,我个人最为看重的就是《伪满洲国》,创作这部长篇,有如在漫漫长冬,一次持续的文学燃烧。”迟子建说。
谈理念:小人物书写大历史
小人物才是历史真正的亲历者和书写者。人世间的风霜雨雪,大都被普通百姓承受了。
写作之前,我已经确立了用小人物写大历史的写作理念和以人性之光驱散战争带给日中两国人民心灵阴霾的基本思路,而且形式上采用编年体,删繁就简,让纷繁复杂的人物,在历史的长河中,能在恰当的年份浮出水面,所以工作进行得十分顺畅。就这样,弹棉花的命运多舛的王罗锅出来了,开当铺的好心掌柜王恩浩出来了,天真愚顽的吉来出来了,“砸窑”土匪胡二出来了,开拓团的中村正保和细菌部队的北野南次郎出来了,站在灰尘累累的杂货铺中叼着长烟袋的杂货张出来了。他们占据各自的角落,讲述着自己在那段岁月中的故事。这些形形色色的小人物一出场,那个时代在我眼前就栩栩如生了。
迟子建说:“在小说中也写了大人物,比如溥仪,但我写他也是用写小人物的笔法,写他的细枝末节,折射他心灵深处的压抑和孤独感。我觉得只有在小人物身上,才会洋溢着更多的人性之光,而人性之光是照耀这个世界黑暗处的永远的明灯。”
谈再版:二十年后,重新掂量与打量,既重亦轻
迟子建说,《伪满洲国》的发表地是在南京的《钟山》杂志,而同在南京的译林出版社,这几年的文学类书籍,做得风生水起,所以将这部我个人比较偏爱而认知度并不很高的作品,让它回到南京,交与译林出版社,从这里出发,看看它能否找到更多的文学知音,以及更多有见地的批评。因此,我对它未做情节修订,保持了作品的原貌。
一部难以忘怀旧作,一个只能在梦里牵手的爱人,以及不言不语的青山和自来自去的月亮……“这也是我有勇气把《伪满洲国》再度推到读者面前的动因吧。不管它命运如何,毕竟在这一刻,它被我捧在掌心,重新掂量和打量。不同于青春时代,我手上的持重能力强了些,所以感觉它‘轻’了些;又因为我已花了眼,打量它时就有隔世的恍惚感——仿佛它弥漫着此岸的泪水,又仿佛它在彼岸的雾中。”晚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