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景
一
周末无事,从临颍县城出发,一路向西,再向北,行约15公里,来到繁城回族镇。受禅台就坐落在镇南的一片田地里,密植的白杨树环绕四周,隔出一片绿叶飒飒,鸟鸣啾啾的幽静空间。
我立于台下,与台两两相望,默默无言。这记载了朝代更迭、江山易主的灵台,在吹得上风,受得住雨,不怕太阳晒的旷野,历经千年轮回。没有了台高十丈、占地十亩雄伟轮廓,没有了白玉雕刻的护栏,也没有了红柱绿瓦、斗拱飞檐的行宫。失去华丽的依附,它只是一个有草根捍卫与绿树守护普通的黄土高堆。即使铅华蜕尽,仍让我心动不已,像揣着一只小鹿,左突右撞。
沿坡而上,一丛丛、一窝窝白色莲蓬状的蛇床花开得蓬勃旺盛,狗牙根和蚂蚁草蔓地而生,一片萋萋之景。攀到台上,张臂站立,任南风穿衣、拂面而过,恍觉台下旌旗如林,迎风招展,台上黄罗覆伞,遮天蔽日。
“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汉朝的亡国,在于宦官和外戚的多年斗争,在于后期皇帝大都年幼,导致大权旁落,在于卖官鬻爵的官场腐败,在于黄巾起义的浩浩荡荡,在于地方诸侯的权势过重……人人骂曹篡汉,岂不知无曹氏父子,仍会有他人替汉称王,称天子。
离开时,偶遇年轻的夫妇二人。他们是从几十里外的郾城骑行而来,头盔、护膝、运动衣,装配齐全。看来,周末无事,有寻古探幽之情的并非我一人。
二
离开受禅台,我顺着五里长街,一直来到颍河故道。繁城在南岸,蒋李集上坡村在北岸,一河之隔,却分属不同的城市。不过繁城的牛肉店开在了河北岸,许昌的301公交车停在了河南岸。
颍之水兮,其流汤汤,我窥见一个郡的荣光。掬一捧颍河水,恍惚间就能与荀彧、钟繇、郭嘉、陈群等人打个照面。他们因曹操迎汉献帝,迁都许县而回归故乡,有人说,这对怀揣家庭情结的士人是莫大的荣耀,然而将帝国首都和自己的大本营安置到历史上从未做过都城的颍川腹地,难道不是曹操对颍川谋士集团最好的肯定与馈赠吗?
那容貌俊美、喜配香囊的荀令君还曾沿着这繁城的水旱码头与曹丕有过对射箭技术的探讨。若细心留意,会在时光深处望到峨冠博带的身影,嗅到清苦绵长的草木之香。
不远处的田地里,有三两农人在辛勤劳作,忙着给玉米除草施肥。曹操在许昌募民屯田,几里之外司马营村的数十万屯兵,闲时与民同耕,战时披甲出争,为统一北方打下坚实的基础。
千年风云变幻,宫阙万间都化为黄土。然而,建安风骨与名士风流,仍被经久追念,这昂扬的精神仍在流传。这独特的气质,如经世不老的精魂,有附着在这片土地上,草木间。
三
繁城,现今已没有高筑的寨门,但街巷纵横交错,仍然保持着明清以来的格局。店铺林立,繁盛依旧。
巷子里走的深些,见到几幢典雅的独栋别墅。门前的葡萄架和枣树上结满青色的果实,豆角架上爬满紫色的花,像翩飞的蝶,向日葵绽开圆润灿烂的脸……田园风扑面而至,比城里要静幽许多。早起闻鸡鸣,有客闻犬吠,晚睡有蛙鸣,这大概是许多人心中的诗意生活。
繁城是回族同胞聚集的地方。路过清真寺时,六层望月楼,楼头尖塔、圆顶,星月标志闪烁发光。傍晚的时候,街上的饭店家家出摊,烤肉的红炭燃了,羊肉串冒出滋滋的香气,烟雾和味道萦绕交织。
往事并不湮没于缥缈的云烟,沉淀的草芥一定会浮上水面,深循的璀璨一定还会放光。“人神共和,繁荣昌盛”,这一城一地,延续着历史的光辉,开拓着现世的创造。你可来,探寻“小上海”的繁华;你可来,冥想一段厚重的往事;你可来,品尝一种清真的美食;你可来,走走这街,踱踱这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