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曾洋

父亲和母亲结婚五十年了，在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过去我一直怀疑他们之间是否存在真正的爱情。

母亲年轻时是全村出了名的美女，而且心灵手巧。而父亲，在我的印象里，除了老实能干，好像说不上来什么优点了。长大后我才知道，母亲家成分不好，父亲家是贫下中农，母亲嫁给父亲，在当时算是高攀了。

听母亲说，当年她跟父亲结婚，既没有婚纱，也没有玫瑰，甚至没有像样的婚礼。婚后五十年，没有海誓山盟，没有花前月下，没有金银首饰，只有粗茶淡饭和每日操劳，日子过得平淡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跟大多数农民一样，老实巴交的父亲不懂浪漫，不会表达对母亲的爱，甚至没有给母亲说过什么体贴的话。但我却清楚地记得，母亲夏天跑着赶集卖桃，冬天又赶火车卖芝麻糖，父亲忙完地里的活儿，回到家里洗衣做饭，喂猪喂牲口，还要照顾我和弟弟上学回来写作业，其实比母亲还要累。但他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怨言，更没有对母亲发过一次脾气。有一次，听见母亲跟邻居婶子说话提起了父亲：“他只要对我好就行。”这句话我至今还记得。

后来，我和弟弟先后毕业参加了工作，不想再让父母吃苦受累，但不管是跟着我住在城里，还是随弟弟去山西晋城，他俩从来都在一起。即使这样，父母还是最终决定住在老家小院里，两个人相依相伴，种菜养花，听戏打牌，日子过得云淡风轻，舒坦惬意。

母亲三年前突患脑出血，送进手术室之后，父亲一直站在门口，不肯坐下，哪怕片刻。我默默地陪着父亲站在那里，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好凉，不停地轻微抖动。一直到晚上十点半，医生从手术室出来，父亲赶忙上前一步问：“大夫，怎么样了？”他的声音分明颤抖着，充满着恐惧。当医生说出“手术很顺利”这句话时，我分明看到父亲的泪水顺颊而下。母亲被医生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时候，父亲赶忙趴到手术床前，颤声喊着母亲的名字，一直跟到重症监护室门口，直到大门关闭。

母亲病情稳定住了，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父亲一直陪护在母亲病床前，为母亲定时翻身、打背、按摩……即使我和弟弟反复劝说，他仍然坚持这样每天守候在母亲病床前。没想到几天后，父亲竟然也得了脑梗，当医生开始给他输液时，他紧紧拉住我的手哭着说：“赶快给我看好，我还得伺候你妈哩……”母亲病情稳定住意识清醒后，哭着对我和弟弟说：“我这病不中了，先给你爹看好！”

父母出院后，父亲毕竟病情轻，很快痊愈了。回到老家后，他就做了母亲的“全职保姆”，从早上起床到一日三餐，洗洗刷刷，父亲把母亲照顾得无微不至。每次回老家陪伴父母，总能感受到两位老人相依相伴的美好幸福。

父母都是普通农民，一生不懂浪漫，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然而，他们相濡以沫相伴一生，我认为这就是最美好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