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副刊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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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3日 星期

有风有云有黄昏


□韩国强

古往今来,盛赞黄昏的诗词佳句层出不穷:“夕阳无限好”“长河落日圆”。黄昏,以其丰富的底蕴,显露出比早晨更具魅力的神韵,心灵中隐隐萌动的亢奋与孤寂,忧伤与喜悦,美满与凄苦,都能在黄昏中得到感应、映照、共鸣甚至升华。

对于黄昏的印证,无论是苦涩或甜润,都会在温馨的氛围里沉醉。秋高气爽,夕阳西下。我坐在公园花丛边的条凳上,看无忧无虑的人们快步健身的身影,凝望落日彩云,脑海里浮出三幅黄昏画卷,是那样的亲切。常常莫名地浮现,令我的思绪拉长……

童年的乡间,坑洼多,多得像那破旧的天花板上生虫留下的麻子。也有平展的地方,那就是打麦场。

“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春夏的农村,插秧收买打场,是最繁忙的。每到麦收时节的黄昏,微风阵阵,大人们利用这微风扬场,我们在麦场里戏耍。平平的场面,光洁的碾盘,脱粒麦糠之后的麦子,像小山,堆在打麦场的中间;麦秸垛,像威武的城墙,垛在麦场的四周。黄昏的太阳把人影拉得老长,麦秸垛上方一道白亮,不太耀眼,是那种柔亮,像中秋的月华。麦粒,变成了故事中的珍珠。大人们笑,脸黑牙白,我们也跟着笑,玩得乐。蜻蜓在头上飞旋,用竹扫把猛扑,逮住一只,对着太阳照,通体透光。细细的脖颈,大头大眼,摇摇颤颤,楚楚可怜,不忍心玩弄它。回家时,头上和大人们一样,沾满一根根金条般的麦秸。

过去的天似乎冷得早。霜降刚过,离寒冬还远,太阳就冻得红肿红肿的。才到黄昏,云便蜂拥而至,光也收敛了许多。地里遛红薯的人影儿,永远是一帧没有框架的黑白照:一个破旧的竹篮,篮底几块比手指头大不多的红薯头,泛着暗光,像一张静物写生,向黄昏诉说着日子的艰难。连夕阳都听得发倦,缩回身去,钻进云朵里了。回家时,我们要比一比谁遛的红薯最多?当然,我最佩服的是邻家得友哥,他每天遛的红薯都比我们哥几个多、块大。问其秘诀,答曰是心劲儿。别人学不来,只有敬佩。后来听说得友哥办了一个厂,那心劲儿就不再往遛红薯上使了。

中学时代的黄昏,带着血色,涌动着灵魂的骚动,每根神经都在波澜光束的拨弄中苏醒。凤仙花灿得炫目,石榴花妖娆欲滴。笼中的鸟儿无奈地扑棱几下翅膀,蝙蝠划出一道娴雅的弧线。一对孪生小男孩,对着夕阳,比谁尿得高。老槐树在微风中浅吟,杏树自信地摇着几枚小小的青果。落日熔金,晚霞吐辉。所有的光色在风起云涌中浸漫,所有的情绪在延展,伸向遥远,太阳隐没了,留给云彩的是无限的辉煌。

孩提时记忆,黄昏老是挂在脑海里,也许是对过去的眷恋?是啊!随着时代的变迁,城市的楼群疯狂地蹿长,我们听不见风,看不见云,也丢失了黄昏。

“三月的小雨,淅沥沥沥,淅沥沥沥下个不停……”忽然,一阵歌声惊扰了我的思绪,一位银发大婶身着粉红色的运动服,脖子上围着一条洁白的纱巾,手拿微型播放器快步走来。

“大婶,听的什么歌呀?这么好听?”我问道。

“《三月里的小雨》,这歌我特爱听。”她面带红润微笑着说。

“哦,您在这里走步多长时间了?”

“也不长,我们几个老姐妹每天下午担任公园义务保洁员,今天在公园捡了一下午纸屑,结束了,没事我自己再转转。”

看着这位大婶在花丛中远去的背影,心中抹不掉的记忆和那唐风宋韵里有风、有云、有黄昏的佳句得以感悟:夕阳无限美,而身在夕阳中的老人更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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