淝水之战前，谢石派人给前秦统帅苻融送去一封信，说：“君悬军深入，置阵逼水，此持久之计，岂欲战者乎？若小退师，令将士周旋，仆与君公缓辔而观之，不亦美乎！”

意思是说，你带着大军深入我东晋的地域，但是又把军队部署在淝水对岸，我们怎么打得了仗呢？不如你稍稍地退一下，让我手下的军人渡水，跟你的军队作战，我和你各自安坐马鞍上，放缓了马缰绳，慢慢观看大军交战，这不是很好吗？

信中的“周旋”说得非常轻巧、委婉，实际是关乎中国命运的生死决战，所谓的缓辔而观，实际结果是，在这场大战中，秦军大败，苻融被乱军踩死。

优雅的书信，残酷的现实，这反差，有点大！

其实，明清以前传世的尺牍中，往往没有太多国家大事的记载，更多的是私人信札。

嘘寒问暖、赠送礼品、为自己不能赴约而特地写信告知病情、交流看病服药的心得，还有告知不好的消息——比如《中郎帖》所告知的谢万去世的噩耗。

当然也有一些纯粹是心情愉快时的一种自抒胸臆，借此与朋友分享自己的好心情，如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

历史应当是多面的立体的，因为每个人都不是一张纸片那样的纸中人。

不去读那些古人的尺牍，谁能想到，那个动不动就发动叛乱，逼迫皇帝、大臣，专横跋扈、不可一世的王敦，会仅仅因为到了年末岁终，就生出无限伤感，说出“岁暮感悼伤悲”的话来！

颜之推《颜氏家训》说“尺牍书疏，千里面目”，这是从空间距离说，从时间距离讲。今天的人读到古人的尺牍，同样可以用古代书信的常用语来描绘：是“如晤”“如面”。活泼泼的古人，生生似乎就在面前。

（摘自《锦书谁寄：名家书信背后的温情》，张建军著，江西美术出版社，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