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 鹤

最近吃饭的时候，女儿总是问起她小时候的趣事，在她的追问下，我不断打捞记忆里的碎片，那些逝去的往事在诉说中变得鲜活，听到有趣处她笑得前仰后合，仿佛是在聆听别人的故事。

今早给女儿讲的是她上幼儿园的事，那时我每天早上送她上学不亚于一次心理折磨，对比其他小孩儿入园哭一周、一个月，一个学期的“壮举”，她明显刷新了这个记录。幼儿园三年，女儿每个学期入园都是从哭开始的。幼儿园最后一学期我送她入园时，带班老师还开玩笑跟我说，她们早上还在打赌女儿这次会不会哭，果然不出所料，女儿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有始有终”。当我现在给她讲这件事的时候，她像听到一个有趣的故事，还加上了声情并茂的表演。我看着她嬉闹，仿佛在分享一个与我无关的经历。

那些不曾走远的往事，密密印证着过去的岁月我们经历些什么，往事似乎历历在目，却又被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惊醒：三年、五年？疑惑时间怎么一下过去这么久了，再提起的时候有了陈年的滋味。像衣柜里叠着的换季服装，摊在阳光下晾晒，嗅到的是岁月留下的气息。

她总是问我：“妈妈，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我随口说：“是叫妈妈吧！”她锲而不舍地追问：“除了妈妈，还会说什么？”我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可能还会叫爸爸或爷爷奶奶吧！”她不满意我的敷衍，让我认真想一想，详细描述一下她开口说话时我们全家的惊喜盛况。

在她的要求下，我的记忆不可遏制进入到反复回忆而毫无所得的死角。这怎么可能，一向自诩感情丰富的我怎么会轻易忘了这件养孩儿史上“里程碑”的事。可能记忆也是有选择的，当时以为的刻骨铭心在后来的时间里被新的惊喜取代：孩子第一次用小手抓东西，第一次对着我笑，第一次翻身，第一次迈步走路，第一次露出白边的牙……这无数的“第一次”见证了一个孩子的成长，也填充了空白的日子。曾经幸福的瞬间被牢牢铭记，只是后来日子不断覆盖、累积，我们被挟裹着走在时间的河流，会惊慌失措、茫然无助，也会奋力一搏、勇往直前，偶尔还会被新的景色迷惑，但无可避免，我们只能向前。那些生活的小欢喜被收藏保存，沉睡在记忆深处，也许，只是等着一个被唤醒的时机。

在她的不懈追问下，现在的我们开启了每晚“讲故事”环节，从记忆的小匣子里翻出珍贵的藏品，当时的情景完美呈现——女儿两岁三个月了，常有让人惊喜之语：抱她站在暖气片前看街上闪烁的红绿灯，她会对我说，妈妈，那是小灯在眨眼睛；听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止，她会说，妈妈，小雨回家睡觉去了……得益于有文字记录，给成长的孩子讲她自己小时候的趣事，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看她嬉笑，回答她稀奇古怪的提问，重温往昔时光静好，妥帖安放现实的幸福。

如今，小婴孩长成了蓬勃少年，而我也即将步入不惑之年。成长和老去是平行又背道而驰的轨道，在渐行渐远的时光里，收藏岁月褶皱里的记忆，也期待每一次被唤醒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