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玉枝

王安忆的小说集《红豆生南国》，收录了《乡关处处》《红豆生南国》和《向西，向西，向南》三部中篇小说，故事背景分别发生于上海、香港、纽约，讲述了普通人的苦乐年华。

一

《乡关处处》的主角是家政人员月娥，她早出晚归，一天做几份钟点工，时点错来错去，这家来那家去。

难处是住处，她换过不少地方，和不同的同乡人合租，陪独居老人同住。在老式弄堂房里，她给一位“爷爷”当保姆，住在沙发上。相处融洽，爷爷想继续雇佣她，但他做不了主，儿女为他“好”，送他去养老院，其实是要卖掉房子分钱，东西被搬空，只剩下她清洁过的满屋的旧时光。后来，她约同乡人请爷爷吃一回午饭，爷爷怀念起昔日风云。

过年时，她回上虞老家，自家脏乱得不成样子，她狠劲洗刷擦洗，屋里才见了眉目。房前屋后到处是山、石、树、竹、花草、农具，还有守着家的男人，心里却感觉很空，刚过六十，身上有力气，还得出去干活。家政服务是一份生计，虽然辛苦，但人格平等，她赚了钱，看到大世界，见识多样人家，日子过得踏实而欢腾。

二

《红豆生南国》写的是香港移民他的人生经历。他三岁被送养，生母以三百番薯丝卖了他。养母带他去找养父，意外在香港岛登岸，落脚，生存。他中学毕业，一直在大陆背景的公司上班；50岁时投资房地产，遭遇金融风暴，赔进全部积蓄；55岁跳槽换工作，投身老友新办的一家周报，当副刊主编，每天在都市里穿梭奔波。

他埋头生计，世界发生了许多变化，他的生活就是变化的一部分。他经历了香港“九七回归”，身心飘摇，夫妻离异，他与养母、妻子、生母、离婚后出现在生命中的劳拉、李小姐纠纠缠缠。养母过世，他认了生母，内地和香港两地往返，亲人在，家在。

他感觉自己生来就是欠债人，善感，本分。天与地之间是一个空洞，装着他苦闷的心。但是，即使在最苦闷时，他也不曾生出厌世的心，生活教会他隐忍、坚强。在他的自我反思和心灵救赎中，我读懂了人性的善良。

他独自旅行，喜见红豆，挂在树丛里，装在瓶罐里，红彤彤，美艳艳，照亮心扉。恩怨、情债、纠葛、亏欠等豁然开朗，寄托于红豆，亲情爱情恩情，无法给予，不敢收受，唯有相思。南国生红豆，相思亦无涯，他的舍与离、收与放、驻足与远行，自有因果。

三

《向西，向西，向南》描写了陈玉洁和徐美棠在纽约的一段交情、一段故事。

陈玉洁先在外贸公司做公关经理，后来独自做贸易，转到纽约，陪女儿读书。徐美棠十六岁跟人偷渡到欧洲，辗转多地，先后在柏林、纽约开小餐馆，三十年转瞬即逝。两人在餐馆相识，因为是陌路，方才倾心相诉，推心置腹，彼此成为在异国的朋友。

异乡异地，住多久都是过客，有时恍惚间不知身在何处。生活急剧变化，陈玉洁的三口之家插入了一个叫薇薇安的女人，女儿处在青春期，她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些危机。

徐美棠一生曲折，啥难没受过？她跟陈玉洁说，学会崩溃才能救自己。崩溃是火山爆发，是岩浆奔腾，更是一种生活技能，心里压抑许久的东西，身体承受不了的情绪，一角、一面、一层地坍塌下来，人才会重生。

两人结伴离开纽约，去了加州圣迭戈，西岸的南部，接手了一家中餐馆。在纽约，徐美棠做老板，陈玉洁当帮手；在圣迭戈，她们互换了位置。

向西，向南，向着更好的目标行走，地平线一望无际，生活一望无际。

月娥、他、陈玉洁和徐美棠，还有我们，在世界各地，各自打拼。世界很大，走出家门难回头，出生地是故乡，心安之处也是故乡，安心才能把日子过下去。

《红豆生南国》

王安忆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