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情怀·

□韩月琴

妈妈年轻时候是村里有名的巧媳妇，尤其擅长做鞋。

平时跟着妈妈去周围村子赶会的时候，看到鞋摊上卖的花花绿绿的虎头鞋，我总是啧啧称赞：“真好看！”而妈妈总是说哪个地方的针脚不对，哪个地方的线头留得太长了，哪个地方的毛线没有挑开……听妈妈说，这样的虎头鞋我和哥哥幼年时每人都有好几双，惹得婶子大娘争着让妈妈帮忙做鞋。

时光悄无声息地在指缝间划过，我脚上的布鞋总是根据季节的交替变换不同的款式和色彩，每一双新鞋都能招来小伙伴艳羡的目光。穿着妈妈做的鞋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那留在记忆深处的手工鞋是童年一抹鲜艳的色彩。

那年冬天，妈妈给我新做了一双棉鞋，洁白厚实的千层底踩在脚下无比舒适，大红的条绒鞋面像是用鲜艳的月季花瓣缝制而成的，我越看越喜欢，一边蹦蹦跳跳往前走，一边悄悄打量着同伴脚上的鞋子。这一打量可不得了：数我的棉鞋最好看呢！我得意忘形，指着其中一个伙伴脚上的黑色布鞋说：“看你的黑鞋多难看，看我的红鞋多好看！”赤裸裸的嘲笑招来对方的不满，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俩几乎成了陌路人。

日子一天天好起来，我们也升入了镇上的初中。手工的千层底布鞋不再流行，同学们脚上穿的大多是市场上买来的花花绿绿的方口布鞋，很新潮。我的脚因为有个大脚骨，穿上薄薄的方口布鞋，脚骨朵格外突出，难看极了，因此我对那些鞋敬而远之。我穿的是市场上买来的廉价的皮革鞋，比方口布鞋厚实些，大脚骨不会显得太突出，但是鞋子质量差劲，且不说起皮、裂口、开胶的尴尬事，单是那不时散发出来的一阵阵皮革异味和因为不透气而捂出来的脚臭气就让人受不了。可是没有办法，真正的皮鞋太贵，哪是我们农村女孩子消费得起的？后来我姑父开办了一个小型制鞋厂，我才有机会穿上了真正的皮鞋，一双鞋从秋天穿到开春都不下脚。虽然皮鞋样式比较单一，但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有皮鞋穿就不错了，哪里还能讲究样式新潮与否？

师范毕业后我走上工作岗位，有了工资，买鞋也有了更多挑选的余地。节假日可以跟同伴一起逛商场、逛鞋店，不同款式、不同风格、不同材质的鞋子摆满柜台，适合我脚型的鞋子多的是，就连我这难看的大脚骨也不用发愁了，只要你愿意，一天换一双都不成问题。遥望岁月深处，那穿着大红的手工布鞋欢喜得快要走不成路的日子，那一双皮鞋从初秋穿到开春的日子，都一去不复返了。

如今的女人，打开鞋柜，要发愁的是如何选择：今天这一身衣服，配哪双鞋子更好看呢？

老百姓的日子一天天红火，那些留存在记忆里的鞋子，定格为绵长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