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南

《桃之夭夭》是王安忆的一篇旧作，主要讲述了在上海市井之间，一个叫郁晓秋的女子半生的自尊和隐忍。全篇共分五章，每一章的题目都是一句诗词，都与花有关，“梨花一枝春带雨”“千朵万朵压枝低”“豆棚篱落野花妖”，这正与题目相呼应，共同阐述郁晓秋花一样的生命，从出生、成长、恋爱到结婚生子，虽历尽坎坷，遭遇冷眼，却始终不屈不挠，始终处世向善，绽放出生命的灼灼其华。

郁晓秋的母亲是一名滑稽戏演员，小有名气，后嫁给了郁子涵，生了一男一女。郁家本是苏南大家，到郁子涵时家道中落，却又不肯放下架子，家里保持了许多世家的怪毛病。郁子涵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读了许多文艺小说，属于伤感主义那一流。后因郁子涵挪用公款用于吃喝，被判十年徒刑，两人离婚，再后来，母亲又与人生下私生女郁晓秋。

在三个孩子中，只有郁晓秋是母亲亲自带大的。但母亲对她并不好，非打即骂，同母异父的兄姊也待她冷淡至极。而她的身世，也是市井间无数人流言蜚语的话题。晓秋并不抱怨，她有自寻快乐的本领，天生向善，并不把这些遭遇放在心上。因为身体发育得早，很小就凸显女性的特征，因此被冠以“猫眼”“工场间西施”这样的外号。

她美丽的青春气息在那样的年代，几乎引起了所有人的排斥。在学校，男生明明受了她的吸引却因世俗之见对她持鄙夷的态度，女生则是“吃不到葡萄”的心理，想学她学不成，就干脆不屑与之为伍。在“上山下乡”时来到农村，所有人都故意疏远她，只有何伟民欣赏她，不是欣赏她青春的美丽，而是欣赏她的性格，那种向善的性格，不扭捏，不做作，总是让人感觉温暖、亲近。甚至完全忽略她的性别，把她归于兄弟一列。郁晓秋也是一样，所以他们最初的交往是轻松的，甚至是幸福的、快乐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青春的懵懂，这种小孩子式的情意顺理成章发展为爱情。爱情都是甜蜜的，但一旦涉及婚姻，涉及生活柴米油盐的琐碎，不牢固的爱情就会瓦解。因为婚房问题，何伟民与郁晓秋分手，与他人结婚。郁晓秋很失落，但并不绝望，她是务实主义者，知道生活还要继续。恰逢此时，家庭又遭变故，哥哥入狱，姐姐难产而死，母亲崩溃，姐夫灰心。照顾婴儿之事便落在郁晓秋身上。她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母亲、姐姐年迈的公婆，用自身的善良去温暖别人。后又在家人撮合下，郁晓秋嫁给姐夫，当了外甥的母亲。

郁晓秋与姐夫并无爱情基础，后也能相濡以沫，隔年怀孕生女。在王安忆几近细碎烦琐的写实手法下，一个上海弄堂里的异数少女，出人意料地走出了一条艰难却纯净的人生道路。那年她32岁，体形健康丰满，看上去像一个农妇，在自然的、室外的体力劳作和粗鲁的爱中长成、生活。在她身上，再也没有“猫眼”“工场间西施”的样子。她完成了生命的洗礼，宛如再生。而上海的小市民世界，不再是故事的背景，而成为有血有肉的生命本身。

在小说的最后，王安忆这样写道：“就像花，尽力绽开后，花瓣落下，结成果子。外部平息了灿烂的景象，流于平常，内部则在充满、充满、充满，再以一种另外的，肉眼不可见的形式，向外散布，惠及她的周围。”我想，这才是作者将其命名为《桃之夭夭》的原因。《诗经》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不正是郁晓秋人生的写照吗？

《桃之夭夭》

王安忆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