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版: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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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3月30日 星期

一条流淌乡愁的河


□吴继红

提起我的故乡,就不得不说那条叫唐河的小河。

我出生在豫西一个偏僻的小村庄,村子后面有一条小河,不太宽,河水非常清澈。河边有成片的芦苇,河面上有漂浮的菱角和水葫芦,它们有着睡莲一样美丽的叶子和葳蕤纠缠的藤蔓。河水不急不缓地静静流淌,成群结队的野鸭在镜面一样的河中游过,昂首挺胸、神气十足,在身后留下一圈细细的涟漪。

河里鱼很多,有河虾、鲤鱼、鲢鱼、甲鱼等。夏日的午后,阳光碎金一样撒在河面上,我们背着大人在河边戏水,狗刨、仰泳、蛙泳、踩水……个个晒得黑泥鳅一样,可是谁也不在乎。

岸边的水草里隐藏着滑溜溜的水蛇。快下雨的时候,有着细长腿脚的“水拖车”在水面窜来窜去,轻盈得像一片草叶;鱼儿们把头探出水面,张大嘴巴呼吸新鲜空气。河边有茂密的楸树、高大的梧桐树,水闸旁还有一棵粗壮的椴树。起风了,河边杨树的叶子、楸树粉白的花瓣飘飘洒洒,世界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下来……

河湾处有一个水闸,平日里,水闸总是敞开着。水闸下面有一个一米多深的青石砌成的池子,池子两侧是两块青色条石,脚踩在上面,潺潺的水流从脚趾缝里轻轻淌过,像小鱼似的,把脚心挠得痒痒的。

夜色弥漫,女人们坐在池子里搓洗着一天的疲劳,笑声不时飞到小河下游;下游的汉子们唱起嘹亮的野歌,惹得面皮薄的媳妇们羞红了脸。歌声惊起岸边楸树上栖息的老鸦,他们扯开嗓子惊慌失措地叫着,那叫声在静谧的月色里空旷而嘹亮。

河边有一个柿树园子,长满了野草,春天,我们在草丛里逮蚂蚱、挖茅根;秋天,我们把来不及长大便掉落的小柿子捡回家,用棉线穿成串挂在脖子上、手腕上。等柿子再长大些,我们爬到树上,把刚成型的柿子摇下来,用河泥包裹住,埋上三五天,咬一口,又脆又甜。到了秋末,火红的柿子挂满枝头,狡猾的老鸹早就瞄准了这些香甜的果实,一天到晚在柿树园里徘徊,把那些饱满的柿子啄破。我们这些调皮的孩子偏不让它吃得安心,挥舞着棍子、捏起土坷垃,连喊带吓把它们赶走——被老鸹叼过的柿子一定是整棵柿树上最甜的那个。

小河边有我无数温暖的回忆:在水草边捡野鸭蛋,在平坦的河堤上捏泥人、放泥盆盆,在河堤上钻几个小洞穴,把柿子当弹子一样弹进洞去;坐到草丛上,从河堤顶上滑到河边……每天这样疯跑疯玩还觉得不过瘾,趁大人不注意,我们还会推来家里的架子车,一个负责“驾辕”,另外几个帮忙推车,把车推到了河堤顶上,手一松,看架子车“咕噜噜”地自己下河坡……玩到最后,没了气力,仍不肯消停,弯腰弓背继续推着架子车爬河坡,眼看架子车爬过了半坡,不知道是力气尽了还是谁悄悄偷懒,一松劲儿——说时迟那时快,架子车野马一样顺着推上来的轨迹呼啸而下,负责“驾辕”的小哥哥躲避不及,下意识地一缩脖子,架子车就捋着他的脖子倒回了河坡下……我们吓傻了,小哥哥也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直到架子车完全停下来……现在想起那场面还觉得惊险。亏得那时候家里孩子多,大人忙于田间劳作,无暇顾及我们,不然得受到多少唠叨和叱骂?

初中毕业我进城求学,第一次离开了家乡的小河。跟着父亲骑着家里那辆载重自行车,沿着河堤走了很远很远,沿途看到河岸边的老柳树,夕阳余晖下树梢缱绻的归鸟,这一切都让我有种说不出的伤感。

离开了村庄,才知道村后的那条小河叫唐河,它是沙河的一条支流。后来我去了很多地方、遇到过很多河流,也有机会见识了奔涌的长江和辽阔的黄河。夜深人静,浮上心头的还是村后那条平淡无奇的小河。那“高楼晴见水,楚色霭相和”的小河黄昏,那“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岸上踏歌声”的小河夜晚,那“鸟啼花发柳含烟,掷却风光忆少年”的小河往事,一直固执地在梦里徘徊。

“我的家乡有一条小河,从我亲人门前静静地流过。每当我赶着马群来到河边,她为我洗尘又轻轻嘱托。我的家乡有一条小河,从我亲人门前静静地流过。每当我披着月色来到河边,她滋润歌喉和我们一起歌唱。啊,小河,家乡的河……”这个春天,我漫步河边,掬一捧有着鱼腥味、泥沙味、方言味的河水,所有记忆都从那个叫作宁庄的小村一点点回来,向东延伸,汇入沙澧河。河心深邃的漩涡裹挟泥沙、鱼儿和沉积的块垒向前流淌。那些流逝的光阴里,许多往事,在宽阔而生动的河面一闪一闪,照亮我的乡愁。

谁的故乡没有一条河流过?雪消冰又释,景和风复暄。此时此刻,小河岸边正是芦芽遍地、柳色青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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