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红雪
大学时加入系篮球队,我给自己的球衣选的号码是“7”。其实,当时也并没多想这个数字的含义,只是直觉上喜欢,或者下意识里觉得这个数字在1到10之间,最接近我们所说的黄金分割点吧。
在很多文化里,数字“7”意味着完美,也表示“多”(我手边恰好有博尔赫斯的两本小书,《七夜》和《小径分岔的花园》,一个收了7篇评论,一个收了7篇小说。博尔赫斯也很喜欢数字“7”呢)。关于“7”的说法和隐喻很多,我们这里不多谈论。我想聊聊关于“多”的一些表达。
《论语》里: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中国人向来就有用“三”表示“多”的传统,所以孔夫子这里所说的三人,可以明确地就指三个人,但我们也可以理解成多人。同样可以作此理解的是西方宗教与神话中的三巫婆、三女神、三姐妹之类。但用“四”表示多就让人有点意外,但丁在诗里说,“人是个很好的四边形”,博尔赫斯认为,但丁肯定是在哪本几何书里读到过正方体是各种形体中最结实的,而人需要承受磨难(无论是在世俗的意义上还是在宗教的意义上),必须得结实一点。考虑到人要承受的磨难的无穷无尽,“四”怎么不会有“多”的隐喻呢?
博尔赫斯认为,欧洲十七世纪的时候,已经用四十表示多了,他给出的例子是英文里“眨四十次眼”表示打盹。确实,眨许多次眼,困成那个样,谁会想着去数是不是正好“四十”次呢。他还提到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二首(据说是写伊丽莎白女王的)里有这样一句:“四十个冬天围攻你的容颜”(也有译成额头的)。如果写给伊丽莎白女王属实的话,那么在莎士比亚写这首诗(大概在一五九几年)的时候,女王既非四十岁(1573年),也非登上王位四十周年(1608年),我们只能把“四十”当成多。无论什么样的容颜(或额头),遭受许多个冬天的围攻估计都够受的,或许另一位伊丽莎白除外——不老的玉女、美国大明星伊丽莎白·泰勒。
阿拉伯传统里,也有用“四十”表示多的用法。《一千零一夜》里的《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我们当然不必认为真的只有四十个强盗,就像美国个别不良媒体污蔑中国互联网英雄马云的文章标题“阿里巴巴与四十万大盗”,我们也不必把四十万当真,当做多就对了。提到《一千零一夜》,当然,在阿拉伯文化里,一千确实已经表示多了,但是在多上再加一是什么意思呢?对此,我们仍然要提一下博尔赫斯的看法,他在《隐喻》一文里提到“一座玫瑰红艳的城市,已经有时间一半久远”“我要永远爱你,而且还多一天”这样的诗句,他觉得这样的表达方式,“给我们如同魔幻般那样的准确度”,“会使得时间感觉起来更久”。“一千零一夜”就是这个意思。
对于多的最令人伤脑筋的表达来自法国后现代哲学家德勒兹,他在《千高原》里这么说:“我们两人(指他和他的合作者加塔利)写了《反俄狄浦斯》。既然我们每个人都是多,这已经堪称人数众多了。”一就是多,怎么理解呢?或许我们仍然可以参照一下博尔赫斯的说法:我不是在跟你们大家交谈,我是在跟你们每个人交谈。大家琢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