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读周作人,读俞平伯,读五四新文化运动中两位长衫人物的袖里清芬,尽管都吹过欧风,淋过美雨,无恙的依旧是那一盏苦茶,那一株古槐,朱丝栏间浮动的墨影永远是三味书屋和春在堂的疏影。说颓废,那是最后一代文化贵族的颓废;说闲散,那倒不是秦淮梦醒灯火阑珊的闲散:是钟鼎胸襟供养温山软水的脱俗。周作人给俞平伯的信有一封说:“陶渊明说读书不求甚解,他本来大约是说不求很懂,我想可以改变一点意义来提倡它,盖欲甚解便多故意穿凿,反失却原来浅显之意了。”这是知堂一生盘桓心头的偏爱,做人为文从来不屑穿凿,不屑甚解。
——董桥《记得》
我走过新芽繁茂乱挤的孤荒大地,不论信或不信,早春的第一枝杜鹃已经绽放,而时序不过方入仲冬,这是台湾,我遁避的山区一角。到了真正的春天,新簇小芽已是成株,寒光清冷里蒴果绽放,传递讯息,繁殖的幼芽,至新春已是另一代了。
——凌拂《台湾草木记》
事实上,每种书写都意味着书写者的某种不满意。生命的起源我相信绝不是你们讲的那样。原子真的不能再分割下去吗?弱势的劳工会永远甘心受黑心资本家的剥削宰制不起身反击吗?除了奥斯瓦尔德之外还有谁也想杀肯尼迪?每一本书于是也通过驳斥、质疑、描述、解释、想象,揭示着整个或局部世界的某一种他认定的模样和底层真相,每一本书,都是一个可能的世界。
——唐诺《阅读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