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玲
6月19日是父亲节,不由又想起上次回家看望父母时,父亲挥汗如雨,为我和儿子推磨制作碾馔的场景,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
那天给母亲打电话,她接电话的速度比平时慢了许多,我问她在干什么?她说去地里看麦子,麦梢已经黄了,顺手捋了一把,放笼屉里蒸熟了做碾馔。还说你小时候不是最爱吃妈给你做的碾馔吗?现在城里拿钱也买不到,回来吧,妈给你做。我和你爹年纪大了,谁知道还能给我儿做几次呀?
放下电话,泪水禁不住流了出来。虽然每天都打电话,但是已经好多天没有回家了,父母的确老了!赶紧回家一次。
那天到家时候,父亲已经割好了麦子,正一大把一大把地从车子上拿下来放进簸箕里。他脚上的布鞋湿漉漉的,裤腿的一半已经湿透,裤脚上有很多泥点,衣服上有麦子特有的那种灰黑色的尘土。母亲则像接力赛一般把麦子接过,麻利地放进笼屉,蒸煮、揭笼、揉搓、扬簸,再揉搓,再扬簸……这种纯手工制作碾馔的方法看得我目瞪口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母亲的手干枯、粗糙、皲裂,手心的裂纹里似乎藏有洗不净的泥土,青筋似蚯蚓爬满手背。她一会儿簸扬,一会儿揉搓,手似乎在微微颤抖。我的心好像针刺一般。我感觉母亲真的老了。眼前母亲的手和我记忆中母亲的手大相径庭!
母亲年轻时很漂亮,一双手圆润饱满,十指修长。众乡亲无不夸赞母亲能干耐劳,我们姐弟四个的衣帽鞋袜均出自母亲之手,她白天劳作耕耘,夜晚穿针引线,剪、缝、烫、染、织、补,辛勤地养育着我们姐弟四个。我们长大成人后,她又为我们一个一个地带大了她的孙辈,辛苦了一辈子,操心了一辈子。
母亲费了不少劲儿才把麦子揉搓干净,父亲默契地接过一大簸箕麦子,走向早已打扫干净的石磨——这是全村唯一剩下的一盘石磨。倒上麦子,用手往磨眼里扒拉了几下,用一根胳膊粗的杠子推了起来。我上前要帮他,父亲不让,说我推出来的不会好吃,因为我用劲儿不匀。我只好呆呆地看着。近年来父亲腿疼,他步履蹒跚,显然有些吃力。随着石磨的转动,父亲因为用力,头上渗出汗珠,已经力不从心。母亲一边心疼地拿出毛巾为他擦拭,一边嚅嗫着“你呀你呀,老了还把他们当孩子……”就这样,父亲推一会儿歇一会儿,不一会儿石磨里吐出白中透绿的细条儿,新鲜的麦香随之而来,儿子拍着小手欢呼雀跃:“可以吃到碾馔咯!”执固的父亲却说,碾馔至少得推四遍才筋道有嚼头。就这样,父亲推上几圈就停下来歇一会儿,整整推了四遍,细若毛线,青里透白,飘来丝丝缕缕清香的碾馔落满了石磨。父亲已经挥汗如雨,花白的头发贴在头皮上,衬衣早已湿透,气喘吁吁。父亲真的老了。不争气的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这边母亲早就把新蒜泥、石香菜、辣椒油、香油调制好了,浇上几勺,吃上一碗,酣畅淋漓,唇齿生香。世界上再没有比父母亲手制作的美味更令人留恋了,碾馔独有的香味久久在我的生活中弥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