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闲情

□刘寒冰

晚饭后去散步，走到河堤时，广场舞大妈们已收拾好行头准备回家了。可快到斜拉桥头时，人突然多起来，黑压压一大片，有席地而坐的，有抱着膀子的，有靠着树站着的，原来这里在放露天电影。

随着演员“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的吼声，有人不时地接着台词。原以为已经回家睡觉的孩子们，不停在人群里穿梭，舔着刚买回来的冰淇淋，或者摆弄着各种小玩意，时不时抬头看一会儿人物的打斗。电影放的是3D版《智取威虎山》，几个上年纪的大爷兴致勃勃地议论着当年座山雕的枪法，以及他手下的“八大金刚”。

这部影片刚上映时我已经在影院看过，但这场景却勾起了我童年看电影的记忆。

我是农村长大的“80后”。那时候村里只有在娶新媳妇或者办满月宴时，才会庆祝式地放一场电影。放电影是孩子们最兴奋的事。吃过午饭，我们便会守候在村头的路口，等着放映员从乡里电影院带回胶片，迫不及待地想提前知道是否有最爱看的“打仗片”。放映的时间也不固定，总之要等到天色落黑，忙碌一天的人们会在饭后扛着椅子凳子，围着放映机坐上十多排。有的还会推上家里的架子车，拉着爱看热闹的老人，车上再放两床被子，坐累了可以躺一会儿，也避免熬不住眼的孩子睡着后着凉。

我是从来不会在这么难得的文娱活动时打瞌睡，也不会老实安分地待在车上，早就和小伙伴们约好坐到前排的土地上，顶多拽两把麦秸铺上，不让冰着屁股，有时也会因解手回来麦秸窝被“鸠占鹊巢”和小伙伴发生争执，不过随着电影的开始马上就会消停。

和现在的孩子一样，那时最大的乐趣就是能在看电影时讨个零花钱买东西，有时会是一支造型奇特的管子，里面装着彩色糖豆，有时会是一大张可以剪开的印满各种神话人物的卡片。即使讨不到钱，也要带上手工刻的木手枪之类，边看电影边摆弄。有意思的是放映员常常在大家全神贯注看电影时插播个通知：“二孬在不在？恁家的羊圈忘关了，恁媳妇叫你赶快回家逮羊哩！快点回去！”引来一阵笑骂。至于已“懂得事儿”的小青年，电影多半是不会安心看下去的，他们一开始会站在最后面，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不时地张望着自己的“小芳”是否出现、她爸她妈是否在周边等。还有外村结伴而来的，一般都已提前约好见面地点，就像“静女俟我于城隅”描写的场景。电影散场时，常常还会有躺在麦秸窝里睡着的熊孩子，被他二大爷两巴掌打醒，还不忘迷迷糊糊拱到放映桌下面，看能不能找到被剪下来的胶片，好第二天带到学校，对着太阳研究到底是哪个桥段。

后来我到县里读初中、高中，看电影的机会越来越少了。直到上了大学，没有了学业压力，却又有了网络，大礼堂式的电影院也很少去了。妻子和我是大学同学，谈恋爱时总共只看过一场电影，还是在学校计算机系的教室。看电影时我居然睡着了，散场时被揪醒，赔了一万个不是后，才把愤愤不平的她送回宿舍。

现在儿子也是个电影迷，才上一年级就知道各部儿童大片的档期。当然，每次去电影院时他最惦记的还是售票处的爆米花和电影同款的玩具是否已经上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