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左女右

□吴继红

朋友出身寒微，内向羞涩，被男孩子看一眼就会脸红心跳。曾在一次微醺时，她说起自己的感情经历。

她的第一段感情是高中时。那时住校，一周甚至一个月才回家一次。那个男孩内向沉默，对她没有缠缠绵绵的表白，也没有死缠烂打的追逐，只是像影子一样默默守护着她。他们来自同一个村子，对于她家庭的窘迫和肩上的压力，他心知肚明又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她的自尊。枯燥的学习生活、巨大的升学压力、灰暗的青春、沉重的家庭负担……一切不如意，都因那男孩的存在而变得明亮起来。

从她家到学校有二十多里路，有时候要带粮食和棉被到学校，他总是一声不吭地把她那份扛在自己肩上。

每次周末休息，放学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她走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色笼罩，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一回身，总能看到那个瘦削沉默的身影。多少次上学放学的路上，因为有他不远不近的脚步声，她才不觉得害怕。那条难行的路因为这个小插曲变得美好而诗意，那个男孩对于她来说是个哥哥般温暖的存在。

大学毕业后，她来到一家事业单位实习，每天总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提水、扫地、擦桌子……隔壁办公室有个喜欢穿白衬衫的男孩，笑容明媚温暖，眼神纯粹干净。那笑容是她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接触到的第一份暖。后来两个人渐渐熟悉，她了解到男孩子也刚上班，喜欢读书、写字，和她一样来自他乡……她是一个慢热的女孩子，熟悉之后仍很羞涩。男孩子主动帮她打扫卫生、提水，有时候甚至恶作剧地把她的开水瓶藏起来，看她四处寻找的焦急模样，再变魔术似的把开水瓶递到她手边……

不再是当初不谙情事的小姑娘，看得懂他眼睛里那份越来越炽热的火焰，可是长久的压抑和自卑让她习惯了逃避。时光流水一样淙淙流过，一天又一天，她贪恋着这份没有把握又不可捉摸的暖。明明关系可以进一步发展，可到底谁都没有勇气捅破那层窗户纸。直到有一天，她的亲人帮她介绍了另外一个男孩子，她不肯答应，又架不住身边亲人们对她苦口婆心的规劝。她把所有的希望藏在心里，每天心不在焉地上班，再见到他明亮温暖的笑容，忽然就有些莫名的愤恨，恨他为什么明明对她留着一份情，却又若即若离不敢向前。

就这么带着对他微妙的恨，她和别的男孩见了面，又糊里糊涂被双方长辈定下终身。就在她下定决心领结婚证的那天，她终于等到了他写给她的信：“我喜欢你好久了，从第一眼相见；本以为我可以压抑住对你的思念，可我失败了。我必须鼓足勇气对你坦白这份感情，如果你也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今晚八点半在白杨树下相见……”看着手中鲜红的结婚证书，捏着他力透纸背的书信，她泪如雨下……那个白杨树之约她终于没有去赴，因为她已经没有了接受的身份和立场。

当我们一路风尘走来，有多少遗憾悬于心头？有些人我们因为不在乎而错过，有些人却因为太在乎才沦为陌路。那些不小心错过的人，多年之后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还会偶遇，除了装作无所谓地微笑着打声招呼：“嗨，原来你也在这里！”还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