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
知了,就是我们常说的蝉。在老家舞阳,叫“麻吉妞”,很像一个土得不要不要的小美女的名字吧?会鸣叫的是公的,哑声的是母的。炎热的夏日,尤其午后,乡亲们都会午睡一会儿避暑,蝉却在这时不知疲倦地鸣叫,构成夏天一道独特风景。
在老家,蝉的幼虫叫爬叉。爬叉的幼虫要在地下生长十几年,它对光线很敏感,黄昏时才偷偷从土里钻出来。小时候,每到夏日黄昏时,大人小孩都在地上寻爬叉。一个米粒大小的洞,用指头抠下去,会出现一个比指头略粗的洞,把指头伸进去,爬叉就用爪子紧紧抓住指头,轻松就能把它提出来。如果洞比较深,可以找个小树枝,或者把一根草折一下,探进洞去,也可以让它抓着提出来。有时候,你用指头伸进洞的时候,惊扰了它,它会退缩到洞的深处,我们就会用水灌进去。一会儿工夫,小家伙就自己爬出来了。更多的时候,孩子们会带一个薅草用的小铲子,直接把爬叉挖出来;而大人们则会用铁锹把可能有爬叉的地方挖一遍,藏在地下的爬叉就暴露出来。
夜里,人们成群结队打着手电,到有树的地方去捉爬叉。一般晚饭时,爬叉顺着树干爬到一人高的地方,很容易捉到。而在下雨的时候,爬叉洞上那层薄薄的土层被水冲开,它就到处乱爬,寻找隐身的地方。大家一般都会在雨后出门寻找爬叉。
在文化生活单调的农村,捉爬叉算是农村的娱乐项目。更重要的是,生活条件艰苦,爬叉就成了大家舌尖上的美味。把爬叉在热水中一浸,它的背部就裂开一道缝隙,从那里剥开,有指甲盖大小的一块肉,这个地方最好吃。大人把捉来的爬叉蜕皮后,爆炒一下,用烙馍卷起来吃,满口流香。现在饭店里或大街上油炸的爬叉,和以前自家爆炒的相比,真是弱爆了。
爬叉爬到树上后,在夜里蜕皮,天亮时,它只在树干或树枝上留下一个空壳。它的壳叫爬叉皮,学名蝉蜕,而蝉则变成了长翅膀的“麻吉妞”,隐藏在树叶中。捉“麻吉妞”是孩子们的暑假乐事。找一头性情温和的老牛,趁其不备,从其尾上猛拽下一根毛,做个活套;从大扫帚上折下一根小竹枝,把活套绑在末端;寻一根长长的高粱秆,把小竹枝插在顶部,一个捉“麻吉妞”的神器就完工了。循着叫声找到藏在树枝上的“麻吉妞”,把神器伸过去,把活套放在它的头前,受到骚扰的“麻吉妞”就会不耐烦地用前爪把活套拨开,趁其抬起前爪时,活套把它整个头部都套进去,猛地向下一拽,“麻吉妞”就被套个结实,成为伙伴们的战利品。捉“麻吉妞”的日子是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光。不过,大家一般只吃爬叉,而不吃“麻吉妞”,因为“麻吉妞”并不好吃。
可是南方的人,倒是比我们更喜欢吃爬叉。看到商机的表哥开始倒腾爬叉,在家收购爬叉,开始两分钱一个,然后是五分钱,再后来是一角钱。大家捉爬叉的热情更加高涨,都舍不得吃,拿去换钱。一个暑假,表哥可以赚一千多元。在当时,一元钱可以买一碗炝锅面,还送俩白面馒头。哪里出了个万元户,就让我想入非非。我们家这辈子有可能成万元户吗?我上学时学费不够,妈妈就去找表哥借钱,表哥倒很大方地把卖爬叉的钱给了我们。
后来,听说爬叉皮,也就是蝉蜕,能入药,有家中药店在收购。趁着假期没事,我便找根竹竿,每天去寻树上的蝉蜕,到开学的时候,竟卖了一二十元钱,着实让人兴奋了好几天。
几年前,在市郊某村参观,令我很吃惊的是,村上竟然在养殖爬叉。
现在回想起来,没有蝉鸣的夏天还能叫夏天吗?现在农村的留守儿童在暑假很是无趣,城市孩子的暑假整天忙于补习功课,更没意思。
前年在上班的路上捡到一只垂垂老矣落在地上的蝉,把它放在办公室养的绿色植物上,同事们都以为是假的,看到的人都忍不住伸手去摸一下,倒让办公室增加了不少生活气息。
嘘——听,窗外传来了蝉的叫声。生活在浮躁的城市,能听到蝉鸣,也算是大自然的恩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