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根蒂

每一个晚上

在梦的旷野

我是骄傲的巨人

……

很久不听歌了，乍一听这熟悉的旋律，往事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在这十月的早上，秋阳不骄不躁，透窗而入，混合着赵传沧桑高亢、深情而又充满斗志的歌声，溢满我的心胸。

涉世之初，怀着对这个精彩世界的美好期待，揣着火热的梦想，昂然走入社会，那时“在梦的旷野我是骄傲的巨人”，而一旦步入这陌生的环境，才深深体会到了齐秦歌中所唱的“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理想确实很丰满，现实却是很骨感。

经历了生活的艰辛后，在每个早晨洗漱时，会突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是多么脆弱，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自己真的像是活在手中这把剃刀边缘，身上长出的每一根毛刺都被锋利的刀刃轻轻割去；像一块石头投入茫茫人海，随波逐流，棱角被狠狠撞击、轻轻摩擦。“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在呼来唤去的生涯里”，才发现梦想其实只是场美梦，一旦醒来，却不过就是一只五彩缤纷的气球，现实荆棘密布，很容易就可以刺破它。

梦想和现实之间的落差，有时很容易打败一个人。刚参加工作时，我在一个棉花加工厂工作，每天的工作就是与一堆机器打交道。轰轰隆隆的车间里，生活劈头盖脸给我了一个耳光，这完全不是我要的生活：操作、维修、装卸棉花、加夜班……梦一丝丝靠近黎明，终于天亮了，我站在高高的棉花垛上，汗水在艳阳里恣肆滂沱。我的眼光掠过厂区的围墙，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地路过我的视线，飞向那林立的楼群。我意识到，醒了就是醒了，再想睡个回笼觉是不可能的了。我想起最喜欢的这首歌，突然觉得自己很丑，出身丑、学历丑、长相丑、工作丑、收入丑，而我唯一的美丽向往也被现实毁了容，徒留这一腔温柔又有何用？

歌往下唱，生活得往前过，媳妇再丑终究是要见公婆，赵传那一声“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的高亢个人独白后面，却是他倔强的狂热嘶吼“我很丑/可是我有音乐和啤酒/一点卑微/一点懦弱/可是从不退缩”，我不由为之心驰神荡，世界纵然粗鲁无趣，它无情地抱起我摔倒在地，而我怎么能就此从了它、甘心被他奴役？

白天辛苦的工作之后，厂里的年轻人大多选择喝酒打牌来消磨时光，我把自己关在小屋里读书写字，练书法，把自己的喜怒哀乐融入文字和水墨线条里。陋室里，满壁纵横唐诗宋词，小小空间弥漫着金戈铁马、书生意气。有时就把自己的心情写下来试着投给媒体。记得第一次写的文章是被漯河广播电台的一个情感类节目播放了，很可惜我没有听到自己的作品在节目里播出，我是收到一张汇款单时才知道的。采编老师还给我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鼓励我，肯定我，还夸我的字写得好，祝愿我的文章像我的书法一样行云流水。当时的开心不是稿酬带来的，而是那张薄薄的单子背后的努力得到肯定的欣喜。我没去邮局领稿酬，至今我还保留着那张通知单，成了激励我不向困难屈服的见证。

就这样，我觉得自己就像歌中所唱的，成了一个“外表冷漠内心狂热”的人。很多人都认为我清高孤傲，与世格格不入，不容易相处，我也不想与这个社会分辩什么，“在一望无际的舞台上/在不被了解的另一面/发射出生活和自我的尊严”。我只是努力更多地用文字来表达自己。论语里有一段话：“康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康棣的花很美，如果确实想去看它，就不要说自己离得远，那是因为你还不是真的想念它。命运就掌握在自己手中，没有什么所谓的公平，就看你想不想改变它。想改变它就要吃得了苦，耐得住寂寞，熬得了时间。

天道酬勤，随着自己的文字不断在报上变成铅字，个人的情感也通过文字得到了宣泄。参加省群众书法展连续获奖，因此加入省书法家协会，得以接触到更多的书法老师，开阔了视野，书法登堂入室，得窥艺术门径。工作上更是得到相应的促进，先是在厂办公室工作，后来又去了机关办公室，负责全系统的信息采编与宣传工作，靠自己的努力我终于完成人生转折。

“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白天黯淡夜晚不朽/那就是我/我很丑/可是我有音乐和啤酒//非常善于等候”，这就是这首歌所体现出来的顽强，是这有时激昂有时低首的歌声伴我度过生命的低谷。机会是要靠等，但不是死等，要“非常善于等候”，有准备地等，用梦想把意志的锥磨得尖利无比，终有一天会刺破天空的雾霾。

随着工作的忙碌，我写文字不如以前多了，也很久没认真听一首歌了。赵传已老，我也过了不惑之年，赵传的歌声却仍鼓舞人心。红尘滚滚，岁月面前我终会越来越丑，可只要有“音乐和啤酒”，我就会戴着骄傲的假面；梦想不灭，我永远都是那个梦的旷野狂热嘶吼的巨人。

梦想面前我永远都是那个最温柔的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