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版:悦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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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2月1日 星期

从宋之问的口臭说到口德


□宋宗祧

唐朝诗人宋之问的口臭几乎成了他的一个符号。

关于宋之问口臭的记载,最早见于唐末诗人孟棨的《本事诗·怨愤第四》:

宋考功(即宋之问)天后朝求为北门学士,不许,作《明河篇》以见其意,末云:“明河可望不可亲,愿得乘槎一问津。更将织女支机石,还访成都卖卜人。”则天见其诗,谓崔融曰:“吾非不知之问有才调,但以其有口过。”盖以之问患齿疾,口常臭故也。之问终身惭愤。

也许是我太愚钝了,读《明河篇》,特别是末四句,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与求北门学士不成有什么关系。其实宋之问有没有口臭不重要,关键是武则天是否因其口臭而嫌弃他。

我的看法是,不可能有这回事。理由呢,有以下三个方面。

一是孟棨晚宋之问二百多年,之前未见记载。

二是《本事诗》给出的时间坐标是“天后朝”。“天后朝”就是武则天的“大周朝”,从天授元年(690)起,到神龙元年(705)止。而北门学士是唐高宗乾封年间(666~668)任命的,目的是以编书为名,起草诏书,为皇帝出主意,达到分割宰相权力的目的。当武则天当了皇帝后,大权在握,已不再需要搞什么神秘兮兮的北门学士了。所以,说宋之问向武后要“北门学士”纯属无稽之谈。

不过,武则天做了女皇后,在宫中搞了一个叫作“控鹤府”的机构。久视元年(700),又改名为奉宸府,宋之问任左奉宸内供奉。从这个机构有编撰书籍的职能来看,其成员有点类似北门学士。如此一来,曾为“供奉”的宋之问也算做过“北门学士”的。这说明武则天没有嫌弃他。

三是《明河篇》怨愤的对象不一定是武则天。乍一看,《明河篇》末的诗句“明河可望不可亲,愿得乘槎一问津……”似乎有那么点“怨愤”,但认真分析后发现,这怨愤不仅不是对着武则天的,而且相反,内中透露出来的恰恰是对武则天的怀念。宋之问从入仕到神龙政变之前,武则天对他非常好,其仕途顺风顺水,没有什么可怨愤的。真正有可能怨愤的应该是神龙政变以后。有人认为,《明河篇》写于神龙二年宋之问从岭南返回洛阳以后,这很有道理。宋之问回洛阳经过汉江,写有一首《汉江宴别》,从“秋虹映晚日”可以推算出,宋之问回到洛阳的时间也是秋天。巧的是,《明河篇》开头就是“八月凉风天气晶”。由此推断,《明河篇》的写作时间极可能是宋之问刚刚回到洛阳,看到洛阳城阙接天,百感交集的时候。宋之问流放途中曾有诗云:“但令归有日,不敢恨长沙。”但真归来了,他能无怨愤吗?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曾经追随的女皇,不仅下台了,而且去世了,让他心有戚戚焉。试想,如果武则天还在位,他断不能发配岭南!

“雁飞萤度愁难歇,坐见明河渐微没。已能舒卷任浮云,不惜光辉让流月。”宋之问把武则天比作天上的银河(明河)。在宋之问看来,武则天的退位乃至去世,就像银河在黎明到来之时,任由浮云遮蔽,毫不吝惜地将自己的光辉让给那晓月(指中宗)而悄然隐去。而作者则只能像思妇一样怀着满腔愁苦,坐对“可望不可亲”的银河惆怅不已。他甚至突发奇想,能不能像张骞那样乘上一只神奇的木槎,顺着黄河去到明河(武皇)近前诉诉委屈,并带回武皇身边的信物(支机石),以证明自己清白,让那些诬陷他的“浮云”受到惩罚!

这么一分析,就知道,说宋之问口臭遭武则天嫌弃,其实是一些人的无中生有。

宋之问,一个只会写诗的学究,最终成为李(唐朝皇室)、武(武氏家族)两家争权的牺牲品,已经够倒霉了,然而其后的一些文人对他不仅没有同情心,反而肆意往他身上泼脏水,真令人感叹人性的复杂和险恶。其实,口臭不过是生理卫生问题,没什么大不了;而通过对他人文章和语言的断章取义、牵强附会,去糟蹋他人形象,恐怕就不简单地是“口臭”问题了。至于是什么,我不能说。因为我说了,我也就成了孟棨了。最后,我要和大家共勉的是,在我们谈论他人的时候,都应随时提醒自己:口下留情。注意“口腔卫生”,不造谣,不巧拼文词中伤别人、妄议别人,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口德和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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