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天泉
我那双手残疾的母亲,今年85岁了。
母亲4岁那年,像大人们一样围着火盆烤火的时候,由于不慎,两臂张开跌向火盆。当时,外公和外婆不在旁边,等到大舅发现时,母亲已被烧得昏迷过去。命是保住了,可是她的左手烧得只剩三个手指头,右手仅剩下大拇指。
双手残疾的母亲,在灾难和不幸面前没有畏缩,她微笑着与命运抗争,高高扬起不屈的生命风帆。喂养孩子、洗菜、做饭、洗衣、扫地,一天到晚,年复一年。每天清晨,当我们兄妹还在睡梦中,母亲已早早起床。她先把牛牵引到场上吃草;然后,一边把猪、鸡、鸭、鹅等家禽家畜喂一遍;同时还要打扫卫生、生火做饭。那时父亲在外工作,家里缺劳动力,农忙时节母亲便要和村上的男人们一样,到田间地头干农活。驾牛犁田、施肥、挑小麦捆子,她样样农活都拿得起。母亲左手仅剩三个手指头,抓镰刀也就格外费力,割稻、割麦、砍油菜时,她先用左手干一会儿,手酸抬不起来时就将镰刀绑在右胳膊上,两手反复交替,但她干活的速度可比别人快多了。在那个没有实行计划生育、物资相对匮乏的年代,母亲养活我们兄弟姐妹七个,一定吃了很多苦。
改革开放之初,村上的人纷纷把注意力从耕地上移开。我们家也随潮流,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长毛兔,最多的时候有50多只,收入很可观。那时候我放学一回家,就拎筐到野外打草。周末,在母亲的带领下,大家一起拔兔毛。母亲的绝活就是腌制腊菜(豫东南咸菜的一种,书面语叫“雪里蕻”)。每到立冬前后,母亲就从菜园子里背回来成捆的原菜。她仔细挑选,然后剔去外层的老叶,漂洗干净,挂起晾干。制作的时候,母亲先在缸底撒一层大粒盐,接着把菜根部朝外叶子朝里码一圈,然后再撒盐,再码菜,直至码满了一缸,最后用塑料布密封,经过半个多月,即可食用。打开缸,清香弥漫小屋。亲朋好友都喜欢吃,到我家串门,临走时,总是带上一大包。大家都说母亲有一种特殊的“手气”,所以她制作的腊菜才特别香。许多食堂和酒店,专程到我家来买腊菜。为此,腌菜的季节母亲经常昼夜劳作,院子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装满腊菜的缸。
腊菜、长毛兔,为我家增收很多。母亲用辛勤的汗水,换来我们家收入的相对宽裕,大家有饭吃、有衣穿。住房从草房、土坯瓦房、砖瓦房,再到砖混楼房,条件一步一步不断改善。兄弟姐妹都有机会通过读书,去实现自己的理想。
识字不多的母亲,深谙处世之道。我上大学的前夜,母亲来到我的床边,告诉我:“你明天就要走了,一个人在外,要小心啊,妈没别的,教你一句话,‘嘴稳手稳,到处安身’,今后可要记住啊!”现在想来, “闲时静思自己过,平时莫论他人非”“手莫伸,伸手必被捉”等,其实和母亲教给我的那句话是一致的。
时光如梭,现今兄弟姐妹已陆续离开老家。母亲因为饮食清淡,长期劳动和锻炼,所以身体一直很好,眼不花、耳不聋、血压不高,行动非常方便。十年前,父亲因病去世。不久,母亲便一个人搬到妹妹以前在学校所住的小院子里。在那里,母亲快乐地生活着。学校里的孩子们非常喜欢她,课余,他们经常像小鸟一样,偎依到她身边,叽叽喳喳,小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当孩子们摸她的手时,母亲总会给他们讲自己的经历,教育孩子们要听大人的话。
我经常去看母亲,顺便总是要买一些吃的孝敬她。母亲见了总是责怪,说价格太贵,吃得太多不利于健康。其实我明白,母亲是不愿意子女为她花钱。一向勤俭节约的母亲,花一分钱都是要反复掂量的。
母亲渐渐老了。经常和她在一块闲聊的老年人纷纷劝她去办个残疾证,以便享受个“低保”,或者得个政府救济,她却始终不肯。母亲总是说,她养活了这么多孩子,应该由子女承担赡养义务,不能给党和政府添任何麻烦。
我那双手残疾的母亲,她以自强不息,抒写着生如夏花的美丽篇章,激励着我自立、坚强地走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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