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爱莲
因为要引用一句表达情感的诗句,我上网搜寻了一下,哗啦一下,跳出来满满一屏优美的诗句:好多年了,你一直在我的伤口中幽居,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你,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任你一一告别;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用一朵莲花商量我们的来世,然后用一生的时间奔向对方;我若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喜乐平安;纳木错湖等了我多少年,我便等了你多少年……读着这些干净纯情的诗句,我突然像来到了充满神秘和灵气的青藏高原,阳光稀薄、透明,满山坡青青的草儿,掐一根,轻轻地嚼,淡绿的汁液,幽幽的清香,在舌尖慢慢洇开……仓央嘉措,这个和诗歌一样美的名字,再次映入我的脑海。
两年前,仓央嘉措第一次被我记住是因为那首《最好不相见》: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这首诗歌回环往复,婉转细腻地表达了恋人微妙的心理,我一边读一边赞叹。那时,我对仓央嘉措还一无所知。身边的朋友借机给我讲起仓央嘉措,他说仓央嘉措本是西藏第六世达赖活佛,但却多情执性,深夜溜出布达拉宫私会情人,纵情歌舞。后来政敌将其押送去北京,途中被人杀害。听朋友这样讲他时,我眼前浮现出一个英俊、瘦削、满腹才华却又至情至性的青年形象。我既为他的命运叹惋,也暗自称赞:“好一个别样的活佛!”今天,当这些优美的诗句再次出现在我眼前,我不由得生出了一份探求之心,于是,我找来了这本《仓央嘉措诗传》。
这本书前半部分辑录了仓央嘉措的诗歌,后半部分是他的传记和生平解析。通过这本书,我更深地了解了仓央嘉措和他的诗歌。
仓央嘉措,1683年出生在西藏门隅邬坚林寺附近的一户农民家庭,据说他出生的时候,天现种种异象,乡邻们说,这孩子一定不是个凡人。这个传言很快被正在寻找转世灵童的统治者桑杰嘉措得知,他派人多次考察,最终确定这孩子就是五世达赖喇嘛的转世灵童,从四岁开始对这孩子进行系统的教育。仓央嘉措天资聪慧,学习进步很快,他尤其喜欢《诗境》这本古印度讲诗歌欣赏和创作技法的书。然而,当时西藏政局混乱,各派势力明争暗斗,沉浸在学习中的仓央嘉措越来越无法安心佛学。1702年,他拒绝接受比丘戒,不愿意成为正式僧人,不过却愿意通过自己的努力为西藏地方求得福祉。然而西藏复杂的局势岂是一个年轻的活佛所能左右得了的?很快,拥立仓央嘉措的桑杰嘉措在与拉藏汗的斗争中失败被杀。拉藏汗两次给康熙皇帝上奏折,说仓央嘉措是假活佛,康熙命令把仓央嘉措押送北京。1705年5月,囚车行至青海湖畔时,仓央嘉措神奇失踪。此后他隐姓埋名,虔心弘法,直到1746年,64岁的仓央嘉措在阿拉善圆寂。
根据这本书的解析,仓央嘉措并不是一个不守佛门戒律、纵情声色的浪荡公子。他的“不守戒律”只是表现在他当年不肯受戒这件事上,至于他青梅竹马的恋人、夜夜溜出布达拉宫相会的情人,许是民间的杜撰罢了。作为西藏的宗教、政治领袖,他曾努力绘制西藏的和平蓝图,挽救了岌岌可危的格鲁派,为西藏政治格局打下了基础,可以说功不可没。从个人成就上来说,他在梵文、历算、医药、佛教、哲学等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诣,尤其是诗歌,他给后世留下了大量脍炙人口的篇章。也许,他的诗歌是在赞美颂扬佛法,但更多的人却愿意把它们理解为爱情诗歌:“那个女子/满身都是洗也洗不尽的春色/眸子闪处,花花草草/笑口开时,山山水水……”多么明媚喜悦的诗句!“为了今生遇见你/我在前世/早已留有余地……”这首诗让人想起席慕容的诗句: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此/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这些句子不是情诗又是什么呢?凭着这些句子,他无愧“雪域情诗王”的称号。
挟裹在一段历史烟尘中,仓央嘉措清瘦的身影越走越远,而他的诗歌,却如同从雪域高原上流淌下来的一股清泉,长久地滋养着中华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