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得强

我睡觉爱打鼾，我自己当然不知道，这是老婆告诉我的。我有些愧疚，打鼾毕竟不是文雅的事。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几年我的睡意浅了，竟然发现老婆睡觉也打鼾。哈哈，这下扯平了。

打鼾应该是大老爷们专属的吧，女人打鼾算什么？首先和端庄淑雅距离远了。想象中，打鼾的女人应该是《水浒》中孙二娘那类人，泼辣、大嗓门，干活吃饭都和男人一样，大大咧咧的。可是，生活中的老婆不是这样的。

我把我的新发现给老婆说了，本想扯平这件事，但被她矢口否认了，而且很狡黠地质问我：“打鼾？我怎么会打鼾呢？你是为了心理平衡吧？”不过，当她又一次打鼾时被我推醒，竟也无地自容。想象一下，半夜里，我俩各自为战，都用鼾声为自己梦中的战场鼓号齐鸣的时候，那是一个怎样轰轰烈烈的场面！如果此时有小偷进我家，也会大吃一惊、扭头就跑的。

我的电脑和卧室在一块，我有半夜写文章的习惯。常常当我文思泉涌，自由地在键盘上行走的时候，老婆忽然一个翻身，开始了她梦中的战场，我的苦恼一下子就来了，思绪也跟着她的鼾声抑扬顿挫，像坐在一辆颠簸的汽车上，思绪随之起伏。此时老婆真是打鼾高手，一个尖音上去，应该缓慢下来的吧，却来了个急刹车，鼾声戛然而止。眼睁睁地看一篇文章夭折，我恨不得把她从床上拽下来。

看来我们要分室而居了。但是“善解人意”的老婆突然不打鼾了，每天都在床上辗转反侧，失眠成了常态，脸色也憔悴了很多。我知道，是岳母的癌症让她日夜操劳造成的。岳母患了癌症，家里兄弟姊妹都在外地打工，照顾岳母的任务就落到了老婆身上，老婆每天医院家里跑来跑去，顶不住了。

她这样下去一定会崩溃的，能帮她一些什么呢？和老婆闲聊，她说最遗憾的是母亲劳碌了一辈子，却没有享一点福，想让她多活两年，尽尽孝心。我想到了我医院的朋友，让医生去劝解她效果会更好。果然，面对专业医生的劝解，老婆明白了有些病是人类无法战胜的，只能慢慢平静下来，尽我们所能让老人病痛减轻一些。

其实反过来想想，老人很多时候期待的是儿女们生活得更好，甚至，在老人面前用笑声和她交流，是对她最大的孝心。

听从了医生的忠告，老婆开朗了许多。在她的感染下，岳母也认为自己的病不是什么大病，慢慢地有了笑容，配合吃一种治疗肺癌的新药。半年过去了，她甚至能在家养鸡养鸭，和邻居们说说笑笑了，让医生都感到是一种奇迹。

妻子终于又有了鼾声，那鼾声在我听来，似跳跃的音符，有着优美的节奏感。现在，每当我半夜醒来，听到这鼾声，内心总是充满幸福，希望它再嘹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