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群涛
我的老家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那里住着俺的爹娘。娘越来越老了,但父亲身体不好,所有的家务和田里的活都是娘一个人干的。
春节前,我匆匆赶到老家,只有父亲一个人在客厅寂寞地坐着,在暖气扇旁边打盹,直到我喊了一声“爸”,他才恍惚间醒了过来,脸上荡漾起灿烂的笑容。
“爸,俺妈呢?”我满屋子瞅娘的影子。“你妈去找村里那几个老太太聊天了,走时也没拿手机。”父亲满脸堆笑地回答我。
我拉个小凳子坐在父亲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村里的事。
爹娘生养我们姊妹四人,唯一的收入就是那几亩责任田。在我的记忆里,爹娘每天都忙忙碌碌,地里似乎总有干不完的活。我们这个地方普遍种植小辣椒,爹娘从开春一直忙到腊月,育苗、移栽、浇水、打药、砍伐、运输、采摘、挑拣、出售,每个环节都浸透了爹娘的汗水。就是靠这几亩薄地,爹娘把房子从草房变成瓦房,又从瓦房变成平房,姊妹四人虽说没有锦衣玉食,但也丰衣足食,并且都靠自身奋斗走出了这个小村庄。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爸,俺妈怎么还没回来?去谁家聊天了?我去喊她!”我不断地催促父亲。
“嘿嘿,你妈不让我告诉你!”父亲狡黠地笑笑。“哎呀,爸,你看看都几点了?一会儿我还要赶回城里呢。”我有些不耐烦了。“你妈不让我说……其实……其实她是去邻村拣辣椒了!”父亲吞吞吐吐说了实话。
“什么?娘去打工了?这么冷的天!”娘已经快70岁的人了,是个大字不识的农村老太太,想到她此时正坐在北风呼啸的田地里挑拣辣椒,我的心疼痛极了。我仿佛看见,娘那双粗糙的手,布满一道道冻裂的伤口。娘就是用那双手,把辣椒分拣出来,再交给市场的老板,又用那双手接过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小心翼翼地掖进口袋里。娘为了多挣一点钱,中午带着干粮。我仿佛看见娘不断地舔湿嘴唇,我知道娘很渴,但那里没有热茶。那凄冷的风啊,灌进娘的脖子,也灌到了儿的心里!
我走出家门,赶紧跑到村口,一遍遍张望。天已经完全黑了,还是没有娘的影子!我的心犹如被猫抓了一样,慌乱不安。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道路上依然不见人影。等待!等待!等待!终于,随着一束微弱的灯光,母亲骑着电动车回来了。
“儿啊,啥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给娘打个招呼?”看到我,娘抑制不住内心的惊喜。“妈,你怎么又出去干活了?”我轻声责备劳累一天的娘。“娘闲着也是闲着,你爹身体又不好,娘出去干活和玩差不多,一天能挣七八十块钱呢!娘能多挣几个钱,你们姊妹几个不就少操点心嘛。”娘安慰我说。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劝说娘,因为这些事,我已经劝说她无数次了。娘怕我们阻拦她干活,曾经背着我们去浙江采茶叶,去新疆摘棉花,去鄢陵挖树根,娘是在用生命养家糊口。我更不知道用什么词汇描写俺娘,她没有文化,脾气急躁执拗,但她却用坚毅的力量支撑着这个家。
娘一刻也没闲着,赶紧洗手走进厨房,要给我烙最爱吃的烙馍。我哪里忍心拒绝娘,也走进厨房帮忙。
厨房昏暗的灯光下,娘烙馍的身影映照在墙壁上,显得异常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