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副刊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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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5月18日 星期

季节深处的种植


□吴继红

“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桑茶又割麻。”乡下的鸟叫声,联系着时节和农事。

当燕子在屋檐下进进出出,人们在睡梦中被布谷鸟的叫声惊醒,连风都在暗示:这么好的地,赶紧种点什么吧!

栽烟、种棉花、插红薯苗……记忆里,四月的乡村忙而有序。

栽烟

栽烟的土地是提前留出来的。头年播冬小麦的时候,那块地就任它荒着,什么也不种——农民们把这种情况叫作“歇墒”。烟叶根系发达,“揭地”,得养足了墒才行。

春风裹着春雨,把世界染得青绿一片,土地酥软得在指尖轻轻一捻,便有尘沫从指缝流下。人们拿上锄头、耙子,深翻细耙,把酥软的土地打上三指高巴掌宽的土埂子,再摊上一层薄膜。烟畦打好了,接下来,刨坑、浇水、撒肥,只等把下好的烟苗放进去,浇水封土,就算种上了——农村人说话既朴素又含蓄,他们管种烟种瓜种豆种麦子都叫作“种上”,管女人家怀上娃娃也叫“种上”,在他们眼里,庄稼和自己的孩子是一样的。

种烟和栽瓜一样,需要先浸种、育苗,等长了芽尖再撒到育苗的温棚里。烟籽在温棚里面长出芽扎了根,长成小苗,密密麻麻,看上去就让人心生欢喜。这个时候,就该移栽了。

天刚亮,人们就挑着水桶,拉着架子车,带着干粮下了地。妇女老人栽烟苗,男人挑水、起烟苗、运烟苗,小孩子们则在一边帮忙浇水或者分烟苗,整个村庄虽然一片忙碌,却安静有序,只听见扁担和水桶吱扭吱扭的响声。

不过两三天工夫,一棚子嫩生生的烟苗就全下到了大田里。再等两个月,进入夏季,烟苗疯长,硕大的叶子油腻腻的,招展着,欢笑着,满地碧绿,满地希望。人们不顾酷暑,乐呵呵地走进地头:打烟叶、炕烟叶、卖烟叶,陷入新一轮的忙碌中去。

前几天偶然路过一片烟田,人们开着拖拉机浇水种烟,敷地膜也用上机器了。 

插红薯苗

红薯是插苗的。插红薯苗,就要挑选“红薯母子”。农民们没有多么高深的知识,但说话做事却总有朴素的哲理。所有的红薯苗都来自这个大红薯本身,它不是红薯 的“母”又是什么?

到了育苗期,提前把那些表皮光溜大小匀称的红薯挑出来,摆到温棚里,码得密密麻麻,蒙上薄膜,还要插上一根温度计,温度太低了红薯母不发芽,温度太高了红薯母发芽慢或者“回芽”, 这都是不行的。这些选出来的红薯“母凭子贵”,从人们的灶台上、餐桌上摇身一变,成了身价百倍的宝贝疙瘩,只等一个月后红薯苗“呱呱坠地”。别小看这些红薯母子,金贵着呢。小小的棚子,一家甚至几家几亩地的红薯苗都要从这里出。

红薯芽有半尺来长的时候,掀开薄膜,用剪刀小心地把红薯苗剪成长短统一的模样,码成一小束一小束,放在荆条篮子里,挑上水桶带上水瓢,开始插红薯苗。每到栽红薯的时节,水桶扁担的叮咣声都能响上好几天。

红薯和花生一样耐旱,一般和烟叶套种,也有在沟边坡地上种的。地势越高越利于排水,种出来的红薯吃起来味道也越甜。红薯容易扎根,每到雨水茂盛的季节要翻秧,就是把红薯秧子扯起来,根朝上晒一下,免得它散了劲儿,不结红薯。小时候,我最喜欢翻红薯秧,把红薯藤蔓扯得翻肚子的蛇似的,毫无秩序和章法——红薯秧如果会说话,指不定要怎么在心里腹诽我呢。

栽棉花、种麻

春天也是育棉花苗的时节。

种棉花更麻烦。除了需要一个温度干湿适宜的温棚之外,浸种育苗也很费功夫:拿棉布先包了花种,用草绳系了吊进深井里,隔两天看看芽胚发了没;等出了芽尖,再像孩子们玩泥盆盆那样提前和好泥,把泥巴分成小块捏成小泥碗,把棉花籽丢进去封好,最后再把泥盆盆铺放在温棚里,耐心地等着它发芽。人们天天照看着,等棉花发了芽出了苗,长到一揸来高,开始起苗栽种。人们把自家的门摘下一扇来,放到架子车上,再把苗铺到门板上,一路上小心翼翼照看,像伺候孩子。

在这场声势浩大的栽种里,最不费功夫的就是点麻籽了:沟边地头或是河坡,只要是块空地,甭管土壤是否肥沃,只要把地刨开,把籽洒下,一场雨后,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绿色的小生命。麻省肥省心,只要吸足阳光和水分就可劲儿长。

现在,地里种的全是小麦大豆玉米,看上去一大片,蔚为壮观。种烟叶、红薯、棉花这些费时费力的经济作物的人家少了,麻更是绝了影迹——麻绳退出了历史舞台。那些耕牛犁铧一起行走在深翻的土壤里的岁月,被遗忘在季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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