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季

从出生到长大，我们经历了种种吓。还在襁褓中哭闹哄不好时，妈妈会说：“再哭，妖怪来把你背走。”妈妈还有一首专门吓唬好哭孩子的童谣：“红眼大鼻子，四个毛蹄子，走路嗵嗵响，专吃哭孩子。”绘声绘色，吓死人不偿命。

满以为长大后会好一些，恰恰相反，受到的吓更多了。玩火吧，大人会说，小孩玩火会尿床。真奇了怪了，大人天天接触火，咋不尿床。骑狗玩吧，大人会说，骑狗开裤裆。喝凉水肚子疼，这个能理解。但是，用手指月亮，为什么会烂耳朵？大人们心中的月亮很神圣，所以不让小孩子不尊敬地指指点点吗？去地头玩吧，大人说，别让那个搾虫爬到身上了，要是搾虫把你从头搾到脚，你就活不成了。搾虫就是尺蠖，因为这句吓人的话，我们小时候见到尺蠖跟见到死神差不多，发现身上有尺蠖，准会吓得大呼小叫。去水渠摸鱼摸螃蟹吧，大人会说，水里有蚂蟥，从你腿上钻你肚子里，不几天就把你身上的血都吸光了。可他们自己在水田里插秧、锄草，倒是有说有笑，一点也看不出害怕蚂蟥的样子。倒是我们去水渠里，要不时地抬腿，看看是不是趴上蚂蟥了。

上学后，家长的吓已微不足道了，老师的种种吓更可怕——再写错字写错题， 罚抄十遍；上学再迟到，教室门口罚站；课堂上再讲话，讲台罚站；再不写作业，请家长；再旷课，干脆就不用来了。至于写检查、写保证，更是家常便饭。不好好学习，长大后就等着回家种地吧；不好好学数学，长大去卖菜连账都算不好；不好好学语文，到城里去，连男女厕所都分不清。

上初中后，老师成天说，考不上高中，就等着去捡破烂吧；再不好好学习，就等着去当二道贩子了。好不容易考上高中了，继续被吓唬。高中老师说的是，考不上大学，回家刨地都刨不动，还不得受地痞的欺负呀；到时候一文不名，谁看起你。等等，等等，说多了都是泪啊。

还好，我们终于被吓大了。懂事后，也终于明白了，种种吓的背后，是怕，怕我们玩火被火烧着，怕我们骑狗被狗咬着，怕我们不好好学习没有好前程。而这怕的背后，是深深的爱。

天道好还，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于是也开始吓。一代又一代，我们都是吓大的。

最后把我经常吓唬孩子的话，罗列如下：多喝白开水，天这么干，要不回头又感冒了；多吃点饭，下午放学晚，要不又该饿了，时间长了，会得胃病；又不戴手套了，小爪子给你冻烂；骑车子别跟机动车抢道，特别是出租车和公交车，碰着了自己受疼；离大货车远一点，招呼着他们翻车；说多少遍了，盛饭的时候，先把电饭锅的插头拔掉，不怕电着你呀；别狠玩游戏了，眼玩坏了；再调皮掏蛋，老师再喊家长了，我不会去了；不好好学习，长大当啃老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