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 莲

上中学时，欧·亨利的小说《麦琪的礼物》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圣诞节来临，德拉卖了她似褐色瀑布、长及膝下的秀发，给丈夫吉姆买了一个白金表链；而吉姆却卖了他祖传的金表，给妻子买了她心仪已久的纯玳瑁、镶着珠宝的全套发饰，结果两人的礼物都没派上用场。那时我没有读懂他们惊喜而失望的眼神里隐藏的丰富内涵，只是为那对贫穷而恩爱的夫妻感到遗憾。

十多年过去了，今日重读这篇小说，却止不住热泪盈眶。我被那对夫妻的真情所打动。德拉反复数着仅有的一元八角七分钱的神态，在卖头发前的复杂心情，拿到卖头发所得的二十美元后“犹如长了翅膀，愉快地飞掠而过”地搜寻店铺为吉姆买礼物的情景，像幻灯片似的在我脑海一幕幕闪过。这整个过程蕴含了她对丈夫多少挚爱深情啊！而她的幸福在于丈夫也如此深深地爱着她。

中国有句老话叫“贫贱夫妻百事衰”。贫穷使一对对夫妻的爱情经受着考验，而《麦琪的礼物》却唱响了人间真爱的赞歌。是欧·亨利这位善于洞察生活和表现人性的艺术大师，让这样的爱彰显于一件礼物。或许只有在贫穷时，礼物对爱情的意义才能体现得更加充分。

我和先生都是经历十年寒窗从农村奋斗到城市的。双方父母是我们的牵挂，需要照顾和抚慰以回报其养育之恩；孩子是我们的希望，需要拼命挣钱为其创造好的成长条件。这注定我们的爱情之花要在贫穷的生活环境里艰难生存。正像欧·亨利在小说里所感慨的那样：“生活就是哭泣、抽噎和微笑，尤以抽噎占统治地位。”但是贫穷生活中的爱情并不一定都痛苦而苍白，我们的爱情就因为先生送我的礼物而被演绎得浪漫而美丽。

热恋时，我们经历着贫穷但却无视贫穷，贫穷挡不住我们拥抱生活的热情和对浪漫爱情的向往。他送给我的礼物往往廉价而别出心裁，一串美丽的珊瑚项链、一个造型别致的发饰、一本契合我心灵的书。他还用巧手编成一枚草戒指，轻柔地带在我的手指上，深情地说“永远爱你”，感动得我泪花四溅。

婚后几年，我们的爱情仍然经历着贫穷的磨砺，但仍不失淳厚绵长的人生况味。婚戒虽以玻璃代宝石，我仍喜欢它的玲珑和美丽；情人节，虽以“猪肉”代玫瑰，我仍享受到一份爱的温馨；生日里，他亲手做的一碗荷包蛋长寿面，就让我心满意足。

当我们的爱情己由浪漫着陆于现实，在被金钱统治的社会空间里，先生羞于再用廉价的礼物哄得我一时高兴，他说一定要送我一件精美的礼物。于是他拼命地工作，把节省一盒烟、一顿工作餐的钱积攒起来。在我30岁生日时，他终于把一个白金项链戴在了我的脖子上。他露出了欣喜的、满足的、灿烂的笑容，而我的泪却像断线的珠子般撒落在他的肩头。

我不曾记得给先生送过什么值钱的或有创意的礼物，我总是充当着被爱的角色，却忽略了奉献和给予。我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自私，是德拉让我感受到了为爱牺牲自己的女性所具有的善良和美丽。

先生生日在即，我送他什么呢？我一样没有钱，也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此时我深深体会到了先生在经济拮据时为我选择“爱情礼物”的艰辛。其实选择礼物的过程正是审视爱情的过程。在贫穷时选择的爱情礼物，其价值更远远地超过了礼物本身，它表明物质贫穷者的精神并不贫穷，仍可以拥有幸福甜美的爱情生活。

回顾过去，我豁然开朗，选一双可脚、舒适、结实的鞋作为先生的生日礼物，让他陪我一直走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