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副刊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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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0月12日 星期

花裤衩 偏开叉


□赵 杰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上小学时,我的小村很穷,粘黑的土地非常贫瘠,小麦亩产只有二百来斤。小麦产量低,口粮缺口大,秋天就大量种植红薯充饥。周围村庄有人给我们村编了一段顺口溜:“板桥坡,红薯窝。红薯汤,红薯馍,离了红薯不能活。吃红薯,屙红薯,还拿红薯擦屁股。”吃的困难,穿的更不好。我童年时穿的衣服一直是凑合的,更因为凑合得有点另类,经常成为同学们嘲笑的对象,让我在学校始终尴尬又自卑。

记得上二年级时,到了收麦的季节,同学们大都穿上短裤汗衫了,男生短裤一般是蓝色、黄色或者土灰色带松紧带儿的,少数条件好的会做那种西装短裤,有裤袢和三个裤兜,再配上一根带五角星的武装带,非常气派非常招眼。我没有短袖衫可穿,娘给我买了一件白背心,我非常高兴,心想自己也没有裤衩穿,要是再做个蓝裤衩就太好了!但我想得太美了,家里没有能力给我扯布做裤衩。后来母亲用给姐做衬衣剩下的蓝底白花的边角布和一个亲戚给的一小片白底黄花的边角布,给我做了件腰里带松紧带的裤衩。放学回家娘叫我试穿时,我一看是花颜色的,当时就恼了!但我还是压住性子,小声嘟囔:“我不穿花的,男生的不带兜也不中!”娘说:“我知道,我给你染成蓝色的,再给你加个兜。”随即就找了一片蓝布,在右屁股位置加了一个兜。当时正好有一个染布师傅骑着车子在外边吆喝,娘就掏了一毛五分钱,让染布师傅给染成蓝色的。三天后,染过的裤衩送回来,我一看傻眼了:上面的花图案根本没遮住!我拗住不穿,家人这般哄那般劝,憋了几天我终于认了,因为大热天穿着长裤既难受也显得另类。星期一上学时,我很不情愿地穿上了新裤衩。因为上面的“花儿”,我刻意低调,尽可能躲避着大家。但到了下午,还是被眼尖的同学们注意到了,很快,几个调皮同学高喊着“花裤衩、花裤衩”!把我拉到讲台上亮相;还有同学在我课桌上用粉笔写上“花裤衩,不要脸”。直闹到我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双拳乱舞,他们才安静下来。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我在同学们的嘲笑声中灰溜溜地回去了。回到家里,我什么也不说,流着眼泪又换上了长裤子!但抗争了整整两个星期,最终还是继续穿着花裤衩去上学,“花裤衩”也成了我的外号。

四年级时那个春天,三姨从新疆回来了,看我没有换洗的裤子,就说:“我带回来一条旧裤子,如果不嫌破,就让娃娃将就着穿吧。”我一听很高兴,但当三姨把那条裤子拿出来时,我又失望了:那是一条很旧的蓝裤子,穿破的屁股和膝盖处都用衬子布缝上一圈圈的针线。娘说:“小孩子家,啥好歹啊,管穿!”就动手用尺子量着把裤腿截短了给我试穿,这时我才注意到这条裤子是女性特有的“偏开叉”!屁股、膝盖处加衬布缝补都不奇怪,但偏开叉可是要被同学们笑话的啊!我非常坚决地拒绝了,我不能再让同学们看着我起哄!任凭家人磨破嘴,我也坚决不穿。但不久后的一天中午,放学回家的路上我爬树玩,裤腿被树枝剐了一道长口子。这天下午,因为没了选择的余地,我只得硬着头皮穿上这条裤子去学校了。课间我上厕所小便时,尽力用上衣遮掩着把偏开叉往前面移,然后凑合着站着尿尿,当天没有露馅。第二天,课间做操时,一个细心的同学问我,你这裤子工人叔叔穿过吧,你穿着太“伟大”啦。随后他用手一拉,发现了“机关”:“哎呀,你这裤子是‘三八式’,偏开叉呀!”随着他的叫喊,同学们叽叽喳喳围了上来,在一个同学的鼓动带领下,大家有节奏地大声喊“三八式,偏开叉!”我被羞辱得无地自容,又无力反抗,只能沉默以对。在以后数年间,“偏开叉”成了我又一个外号。

上初二那年秋天,我唯一的一件穿了几年的蓝呢布褂子实在太小,穿不上了,不得已下放给了弟弟,我又没可穿的褂子了。做新的,家里实在没钱买布,不得已,娘把之前三姨给的一件旧黄褂拿了出来,让村上做衣服的张婶改小了给我穿。衣裳从张婶那儿拿回来后,我发现,张婶只把褂子两侧收紧一些,让我穿着合身了,而衣服上的女性标志,比如小翻领,特别是无上兜只有两个下兜等没有丝毫改变!看着这件又将让我难堪让我蒙羞的衣服,我心跳加快,难受得想哭,我甚至想拿把剪刀把这件将陷我于窘迫之中的“是非之衣”剪成布条条!不过,这时我已经对父母的难处多了几分理解和谅解。最终,我还是穿着这件黄褂子去了学校。不出所料,我很快又被同学们关注、嘲笑,被送外号“女同志”!

这年冬天,我还因为穿着亲戚给的宽大且布满破洞和线头的旧毛衣被嘲笑过,增加了外号“杨白劳”……

贫穷的年代、尴尬的岁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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