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歌苓，1957年生于上海，美籍华人，是海外华人作家中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享誉世界文坛。代表作品有《小姨多鹤》《第九个寡妇》《赴宴者》《扶桑》《穗子物语》《天浴》《寄居者》《金陵十三钗》《铁梨花》等。其作品被翻译为英、法、日、泰、荷、西等多国文字，曾获华裔美国图书馆协会“小说金奖”、亚太国际电影节最佳编剧奖、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编剧奖。

刹那芳华不须哀

——读严歌苓小说《芳华》

□李 季

严歌苓是享誉世界文坛的华人作家，她的文字，被称为“翻手为苍凉，覆手为繁华”。她的作品无论是对于东、西方文化的独特阐释，还是对社会底层人物、边缘人物的关怀以及对历史的重新评价，都折射出特定的时代和复杂的人性，极具哲思和批判意识。

严歌苓是位高产作家，她的作品表现最多的是“人性”，是人与人之间的冲突与倾轧，是人的心灵的扭曲与回归，是爱与恨的纠结与缠绕，是个人遭际与时代变迁的载沉载浮。所以，她的作品，不只是个人的命运，也是集体的记忆、时代的史诗。《陆犯焉识》《小姨多鹤》《金陵十三钗》等都是这样的作品，《芳华》也是。

《芳华》展现的不是一个人的青春，而是一群人的青春。然而，在那个整齐划一的时代，所有个人的理想无疑都要统一于同一价值观中，那些懵懂的初萌的感情大多都会被抹杀。军中楷模刘峰因为对林丁丁表白被告发，进而被批斗，成了众矢之的，之前所有的善举都被一笔抹去。命运的转机是刘峰在越南战场上险些丧命，落下终身残疾，却因此具备了“英雄”条件，重获尊重。可是战争过后，刘峰没有一技之长，只能去看大门，在开放时期走南闯北，却以失败告终，从人人崇敬的英雄沦为芸芸众生中谋求生计的底层人物。即使如此，他身上依然闪现着高贵的品德和未曾放弃的理想，他以卑微的能力去感化发廊女，他心底怀有对林丁丁那份“活在心里、梦里”的纯美情愫，他在紧缺医药费时依旧不忘按揭还款给小郝。即使青春已逝，韶华不再，他依然坚持着明眸皓齿时的少年情怀。哪怕被联防队员打倒在地，假肢也被甩到一边，他始终追寻着那些向上的力量，不抱怨、不退缩、不沉沦，一步步走过漫漫人生路，去拥抱曾经的芳华与天边的星辰。他最终跨过世俗的喧嚣，超越了宿命，完成了人生的涅槃。

严歌苓作品的可贵之处，不仅仅在于裸裎人性的残酷、时代的悲怆，在僵化、冰冷、动荡、残忍的背后，更有人性温暖的光辉，有历尽劫难后的希望复苏。那曾匍匐于污泥浊水中的卑微灵魂，那曾屡遭命运碾压的伤痕累累的生命，也能得到体恤与抚慰。

刘峰在战争中丢了一条胳膊。因生活困苦，老婆跑了，他病倒后，被何小萍接到身边照顾，两人抱团取暖，一如亲人。多少芳华灼灼，多少落英缤纷，残酷的不仅是时光匆匆，还有世事纷芸。然而，不管命运如何辗转，还有那爱的微光，永远不会被泯灭。《大秦帝国》里苏秦一再感叹：“人世无常，人情冷暖，奔忙一生，碌碌无为，然无奈悲苦之一生，若能遇见斗沙片刻之美好，也足矣。”生命中，芳华即使只有刹那，也足以照亮我们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