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小丽
“拐张麻糖,香甜酥脆!”一声悠长的叫卖,勾起我满满的回忆……
弟弟3岁时认了干娘。老家的习俗是到了小年,也就是腊月廿三下午,干儿子要带着礼物去干娘家,吃顿丰盛的晚餐,放一挂鞭炮,走时干娘要用灶糖“回篮”,第一年回一块,第二年回两块,第三年回三块,三年结束就只逢年过节走亲戚了。
第一块灶糖忘了吃,妈随手放在一个角落里,夏天想起时已化成一堆糖稀。第二年的两块被我们姐弟三个分吃。第三年的三块灶糖没拿回家,弟弟的干爸勤劳手巧,会做各式各样的糕点,于是,灶糖变成了粘满芝麻的麻糖,那年春节过得真香甜。
时光如白驹过隙。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我交的男朋友就是拐张人。拐张麻糖是该村流传两百年之久的传统手艺。于是,每年的冬天就有很多麻糖吃。后来,男朋友成为爱人,麻糖却渐渐不再稀奇,在爱人老家,一声声熟悉的叫卖,渐渐湮没于打工的浪潮里。
又到了吃麻糖的季节,孩子爸拿着麻糖,给我们讲起他小时候老家的糖坊。那时拐张的糖坊多达十几家,但吃一次却如过节般奢侈。一次,爱人的爷爷带着他去了一家糖坊。糖坊是轻易不邀请别人去的地方,艺不外传。一进门,门随即被关上。屋内烟雾缭绕,墙上一盏马灯影影绰绰,一口巨大的锅架在烧得正旺的灶台上,红红的火光映着红红的脸庞。锅内是熬制的糖稀,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用一把木锨不停搅拌。寒冬腊月,每个人却都是单衣薄衫,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快乐!
糖稀熬到了火候,制糖师傅手疾眼快,像拉线一样把糖稀拉成粗细均匀的形状,在操作台上用长刀切成均匀的段,再沾上熟的白芝麻,放凉,香甜酥脆的麻糖就做好了。那时爱人最大的心愿是买上好多好多麻糖,想吃多少吃多少!
转眼间,那个许愿的孩子已经年届不惑,可以随心所欲地买下很多很多麻糖,却再也吃不出儿时的满足。
现在拐张的糖坊只剩下七八家,一部分人放弃了这门手艺,因为很辛苦,也赚不到太多钱。但还是有年轻人继承了传统手艺,只是烧的木材换成了天然气,搅拌也不再靠人工,比以前轻松了很多。希望这个传统美食能够传承并发扬下去,若干年以后,孩子拿着沾满芝麻的麻糖,依然能听到那悠长的叫卖声:“拐张麻糖,酥脆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