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 鹤

女工主任在微信群里吆喝，市妇联、市文明办要开展志愿献爱心活动，统一发放毛线和一套针，要求大家织围巾。有愿意献爱心的兄弟姐妹在群里报个名。

这是快乐的任务。

拿到毛线和工具，让单位的编织巧手给我起好头，开始编织。固定好针，线缠绕在手指上，挑针绕线，针进针出，上下翻飞，手指像有自动记忆功能，一针一线打得不亦乐乎。这种手工活最有成就感，打个两三行，手指渐渐灵活，心也放松下来。

妈妈年轻时是个织毛衣能手，全家人穿的毛衣、外套、毛裤，小到手套、袜子、帽子都出自她的巧手。那时候我每次穿着毛衣出去，都会遇到不认识的阿姨走过来，研究我毛衣上的图案是怎么织的，并不忘夸一句：你妈手真巧。

那个年代，衣服的款式单一，巧妇们都在毛线上下工夫。钩针、棒针、环针，花样翻新，螺旋形、宝塔形、麻花形，层出不穷，花草虫鱼皆是编织的素材。

有一幅画面在我的记忆里很是温馨：织毛衣的家庭主妇，缠毛线的安静孩子，和谐的家庭亲子图。妈妈买回来毛线，总是商量着跟我说，来帮妈妈缠毛线。乖巧的我坐在小凳子上，用小纸团团成小球球，找到一个线头开始缠，一圈圈地绕，小线团慢慢“胖”起来。手指在一圈圈毛线里飞奔，越绕越快，妈妈不住口提醒，慢点慢点，手指别绕进去了。眼看妈妈手中的线圈越来越瘦，我手中的线团越来越圆，一斤毛线也就缠到头了。

现在想来，织毛衣大概是这世间最神奇的魔法了。一条四平八稳的毛线，被一双灵巧的手左缠右绕，变成平实的温暖，穿在爱人和孩子身上，使“爱”成为可触摸的东西。再强硬的女子拿起毛线，都带上了温柔的神情，那凝视的眼神，那灵巧的手指，分明就是爱的形状和爱的样子。

妈妈织毛衣的样子，是我对“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最直观的注解。寒暑往来，季节更迭，勤劳的主妇们为家人编织着四季衣服，也编织着对幸福生活的向往。她们把岁月变成温柔的线圈，用密密匝匝的爱为家人和儿女织出一条条幸福的纹路。

上大学的时候，时兴过一段编织的风潮。寝室里谈朋友的姑娘开始给男朋友打围巾，秋冬时节下了晚自习，姑娘们坐在床铺上，交流着编织的心得，一边说些不着边际的闲话，手中的针线不停。几个晚上，一条温暖的爱心围巾就问世了。想这接受礼物的男孩，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惜那时的我心思都用在看小说上，在织围巾盛行的时期，竟没有想到用手工为自己的少女时代编织一个绮梦，现在想来甚是遗憾。

随着时代的变迁，编织慢慢退出历史舞台，商场里各色毛衣应有尽有，价钱从高到低不等，各色挑剔的人都能买到称心合意的。妈妈基本不织毛衣了，现在她闲时看看报纸、打打麻将，退休生活多姿多彩。而我参加工作后，自己买的衣服渐渐替代了以前的少女款，妈妈织的毛衣变成记忆里的一种回味了。

这次别开生面的献爱心活动，让多年不摸毛线的我重温了和毛线有关的记忆。打好几行，反复欣赏，不忘拍个照片，发到朋友圈献宝。

夜深了，身边的孩子已经沉沉睡去。我手指上缠着毛线，挑灯夜战，脑子里天马行空，想到闺女放学回来，看到我织毛线的表情，眼含崇拜，语气夸张，“妈妈，你在织布哦。”我忍住笑，一本正经地回答：“嗯，妈妈在织毛衣。”就在她临睡前，还一本正经地叮嘱：“妈妈不要停，继续织吧。”

我想，以后留在她记忆里的织毛衣的妈妈，一定是温暖可爱的，就像我多年前对妈妈的记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