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副刊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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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2月23日 星期

过 年


□杨 韬

儿时,最快乐的事是过年。过年时,除了有好吃好喝压岁钱,我还可以把优异的成绩单和一摞奖状交给父母,换他们操劳一年能眉头一展。那时,我父母上有三位老人赡养,下有三个孩子上学,一家八口,生活清贫,但是父母总是尽自己所能,给我们一个快乐的年。

过年最开心的是和父亲一起去赶年集。虽然天寒地冻,但是清晨父亲一喊,我就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座上,朝三里地外镇上的集市奔去。集上的商品丰富极了,小小的我紧紧拉着父亲的衣服跟在他后面,一切都是那么新奇。我曾经一度以为,镇上的集市是全世界最繁华的地方。等父亲挤着买完计划好的年货,我们父女俩会盛上一碗热腾腾的胡辣汤,来一盘油亮亮的水煎包,那滋味,那满足,那难以诉说的幸福是我现在最怀念的年味。

年夜饭是我母亲大显身手的舞台。为了这顿年夜饭,母亲早几天就忙上了。蒸了枣花馒头,还有花卷、豆包、菜包;炸了丸子、豆腐、麻叶子……年三十下午,母亲早早进了厨房,醋熘绿豆芽、酸辣白菜、凉拌豆筋……菜式极其简单,鲜见肉食,但母亲不管怎么拼兑,总要凑上十个菜,寓意十全十美。有时实在凑不出,抓上一把瓜子也算一盘,不过对我而言,这已经是很丰富的大餐。

除了吃的,过年最要紧的还要给孩子做件新衣服。我们家里负担重,我父母就从舅老爷那里学会了做鞭炮的技术来补贴家用。做了鞭炮卖出去才能换来钱,而卖鞭炮一般从腊月二十三开始,一直要忙到年末。有一年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了,我家的鞭炮还没卖完,母亲只顾忙,忘了我的新衣服,等她想起时已经过了镇上的最后一个庚会,没有地方买了。母亲跑了二十多里地,到邻近的镇上扯了块红底黄花的布料,求村里唯一的裁缝去做。裁缝家也要忙着过年,只给裁剪,不给做了。母亲拿回裁好的布料,在油灯下一针一线缝起来,有时做错了,还要拆了重新来。不知道母亲作了多少难,大年初一那天,我穿上了我的新衣服。

过年的种种温暖回忆中,我也总是避不开忘不掉挨的那顿打。那也是一个大年夜,妈妈煮好了饺子,按常理,第一碗饺子祭天祭地,第二碗饺子送给族中长辈,第三碗饺子分给家畜家禽,接下来就该我们吃饺子了。这时爸爸又捞了一碗饺子递给我说:“给你姜爷家送去一碗吧,他们家也不知道吃上饺子没。”

姜爷家,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家独自住在村西头,姜爷两口子是盲人,生了一儿一女,儿子还是傻子,夏天时他们聪明伶俐的女儿又被淹死了,家里剩下两个盲人一个傻子。去他家,不说又黑又冷的夜,也不说街上那吓人的野狗,光是他的傻儿子就够吓人的了。可我不敢违抗父亲,我一边去接饺子,一边嘟囔:他们那样的人还活着干什么呀,净是给别人添麻烦。父亲递给我饺子的手停了,我抬头看他时,看到的是父亲眼中的怒火和失望的神情。那夜,饺子是弟弟送到姜爷家的,我没有吃成饺子,还挨了一顿打。等我不哭了,父亲给我谈了很多,有善良、有体贴,还有一颗悲悯的心。

一年又一年,我从收压岁钱的人变成了发压岁钱的人,也从吃年夜饭的人变成了做年夜饭的人,从父母的家到成立自己的家,从女儿变成妈妈,但爱没有变,善没有变。爱有种子,善有因果,愿岁月善待我的父母,愿儿女有个温暖的回忆,愿世间所有的人都享受到生活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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