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木

张炜在其皇皇巨著《你在高原》出版六年之后，终于推出最新长篇小说《独药师》，据作家自己坦言，此书他已酝酿了20年，是他比较在意的一部作品。

故事发生的时间是清朝末年，中国近代史上黎明前的黑暗时段，地点是胶东半岛，海内长生术的发源地，主要人物是出生于声名显赫的养生世家的季昨非。季家不仅是养生世家，还曾是南洋首富，后因时局动荡，产业收缩至北方，拥有药局、矿产、酿酒公司等。季府第五代独药师传人季践长期援助革命党，实业发达，养生术却日渐式微，季府宿敌另一派养生术家邱琪芝势力迅速扩大。季践逝去后，其养子徐竟加入革命党，家业由季昨非继承。季昨非继续支持革命党，同时积极探求养生奥义，与邱琪芝产生了很多纠葛。在邱琪芝的诱导下，季昨非一度沉沦原欲的深渊，与朱兰等女人发生了苟且之事，后终于靠修持的力量从身心迷乱、市井风月中挣脱出来。他因病到洋人兴办的麒麟医院就诊，结识了美丽善良的医生助理陶文贝，就此陷入一场缠绵悱恻的爱情之中。陶文贝是个孤儿，自小在教堂长大，受西洋文学熏陶已深，对中国传统文化中长大的季昨非不能认同。在秘密救治一个革命党要人时，徐竟的保镖在麒麟医院杀死了调戏陶文贝的道员，季昨非出于对陶文贝的挚爱，同时为了保护革命党人，自揽罪责，落入大牢，历经波折，方脱牢笼，渐渐博得了陶文贝的芳心，两人终于喜结连理。季昨非刚开始非常排斥西医，麒麟医院的洋院长也接受了季府药局的治疗，甚至院长的女儿爱上了徐竟的保镖，这里有中西方文化的冲突，也有接受、互补和交融。邱琪芝在身受枪伤时，拒绝接受西医治疗，最终死去，这说明固守老观念，只能是死路一条。

另一方面，以徐竟为代表的革命党积极发动武装，要以暴力光复半岛，发生很多流血事件。季昨非主张“不以暴力抗恶”，革命党认为只能遇到“雅敌”才行，现实中都是武装到牙齿的敌人，只能以暴制暴。最终，徐竟等人用热血换取了半岛的光复，但多灾多难的人们又迎来了日本人的入侵，麒麟医院被迫搬往燕京，陶文贝不得不离开季昨非，季昨非不能忍受长期分别的苦痛，最终追逐到了燕京。

家国重整，伦理再造，乱世之中，究竟是养生的独药师能救苦难的芸芸众生，还是革命的独药师能解民众于倒悬，答案是不言自明的。所以，真正的养生，是灵魂的修行，它不是求个人生命的长生不老，而是求造福人类的命运担当。“昨非”二字，也意味着日日的超越，日日的修行，日日的再生。

《独药师》一书不仅是一个养生家族的秘史，也是一段波澜壮阔的革命史，还是一场忧伤甜蜜的爱情史。不仅写了养生和革命的冲突与和解，也写了中西方文化的争斗与交融。这部书很难用一个主题来涵盖，其内容和写作手法，都不同于作者以往的作品，张炜的突破是明显的。可以说，《独药师》是一部足可以和获得茅盾文学奖的杰作《你在高原》并肩而立的作品。